旧时光里的木槿花

林晚递手术同意书时，秦冽的视线没离开过手机屏幕。“签不了，苏蔓在医院挂水，

我得过去。” 他起身抓外套，西装下摆扫过她苍白的脸。这是她第三次胃出血住院，

急诊室的消毒水味裹着寒意钻进衣领。三年婚姻里，苏蔓的感冒永远比她的胃病紧急，

白月光的眼泪总比她的止痛药优先。“秦冽，” 她声音轻得像飘絮，“今天切除胃息肉，

要家属签字。”男人顿步回头，眉峰拧成结：“不能等明天？苏蔓没人陪。

” 他手机又震起来，备注栏的 “蔓蔓” 刺得她眼疼。林晚慢慢将同意书塞进病历本，

指尖泛白：“不用了。”秦冽赶到私立医院时，苏蔓正对着朋友圈自拍。看见他来，

立刻红了眼：“阿冽，我就是有点低血糖，让你特意跑一趟……”他皱着眉陪了两小时，

回程时才想起给助理打电 - 话：“林晚那边找个护工，账记我卡上。”深夜回家，

玄关的灯没亮。往常这时，鞋柜上总摆着他的棉拖，厨房飘着醒酒汤的香气。秦冽踢掉皮鞋，

黑暗里踢到个纸箱子 —— 全是她的东西，包括那本写满他过敏禁忌的笔记本。

冰箱贴少了最旧的那枚，是他们初遇时抓的娃娃造型。他突然想起林晚总在他应酬前，

把花生过敏药放在西装内袋，今天却忘了。手机弹出医院的缴费提醒，

附带一行小字：患者林晚，今日办理出院，委托代理人签字：周延。秦冽捏着手机冲进医院，

护士站说人早就走了。他在空病房里转了三圈，床头柜上放着个药瓶，标签是他的名字，

有效期截止到昨天。“秦先生？” 护士递来个信封，“林小姐留的。”里面是离婚协议，

签字页干干净净。夹着张便签，字迹清浅：“苏蔓的低血糖，你记了三年；我的胃出血，

你忘 了三次。过敏药过期了，就像有些人，等不起了。”秦冽蹲在走廊里，

第一次发现自己记不清林晚的生日，却能脱口说出苏蔓的生理期。

手机里存着几百张苏蔓的照片，林晚的身影只在全家福角落模糊一闪。

他疯了似的找了三个月，直到在建材市场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林晚戴着安全帽，

正和客户核对图纸，曾经总含着温柔的眼睛里，只剩专业的疏离。“晚晚！

” 他冲过去抓住她手腕，“我错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她抽回手，

指尖擦过他袖口 —— 那里沾着苏蔓爱用的香水味。“秦总，” 她递来张名片，

“装修设计找我同事，我不接私人单。”转身时，他看见她无名指戴着枚素圈戒指，

不是他送的那对。暴雨突至，秦冽站在雨里看着她上车。副驾座递来把伞，

开车的男人笑着揉她的头发，动作自然又亲昵。

他突然想起很多被忽略的瞬间：她胃不舒服时总用抱枕抵着肚子，

他以为是装的；她偷偷学做他爱吃的松鼠鳜鱼，被鱼刺卡到喉咙，

他却在陪苏蔓挑口红；她把过敏药放进他口袋时，指尖的温度其实烫得惊人。雨打在脸上，

秦冽摸出内袋的药瓶，过期的药片在掌心化了黏腻的粉。就像他的后悔，来得太晚，

早已失效。秦冽在林晚公司楼下蹲守的第五天，

手机相册里全是自己在公交站的自拍 —— 不是为了发朋友圈，

而是记录下自己怂到爆炸的模样。保温袋里躺着城南老字号糖糕，

这玩意儿以前可是林晚加班时的快乐源泉，豆沙馅甜度精准踩在她的味蕾点上。现在倒好，

他抱着袋子像抱着个定时炸弹，在大门外反复横跳，活脱脱像个被甲方虐惨了的乙方。

上周他精心准备的白玫瑰直接喜提垃圾桶一日游，花瓣上 “晚晚，

再给我一次机会” 的字样被踩得稀碎。今天他决定换个战术，打算来波 “回忆杀”，

结果刚看到林晚出现就破防了。救命！林晚穿着米白色风衣走出来的样子，氛围感直接拉满。

偏偏旁边的周延更会整活儿，一边顺手接过她的设计图，一边掏出保温桶秀操作：“宝，

山药粥安排上了，医生说你现在能炫点杂粮。” 这还不算完，下一秒他居然摸出薄荷糖，

动作娴熟得像是刻进了 DNA！秦冽当场瞳孔地震 —— 这玩意儿他以前嫌冲，

现在却成了别人拿捏林晚的 “武器”。“晚晚！” 秦冽一个百米冲刺杀到跟前，

保温袋被捏得皱巴巴，仿佛在无声控诉他的社死现场。

林晚瞬间开启 “冷漠.jpg” 模时，那眼神冷得能结冰：“秦总，有话直说？

”他颤巍巍递上糖糕，手指抖得像是帕金森患者：“你最爱的那家，

我凌晨五点就去排队了......”周延立刻上演 “骑士护主”，往前一站，

笑容温和却带着八百米距离：“秦先生，林晚现在忌口甜食，这粥可比糖糕养生多了，

我们先走咯～”林晚连个眼神都没分给糖糕，直接甩出王炸：“离婚协议发你公司了，

签完让律师联系我，就这样。”秦冽僵在原地，保温袋提手把掌心勒出红痕。

看着两人并肩离开的背影，周延不知道说了啥，林晚笑得花枝乱颤。那笑声传过来，

比吃瓜吃到自家塌房还扎心。几天后在律所，律师推过来一个纸箱：“林小姐让转交给你的。

” 打开的瞬间，秦冽直接破防 —— 写满他过敏禁忌的笔记本，

还有那个他找了三年的娃娃冰箱贴。

背面便签上林晚的字刺痛双眼：“以前总想着把你喜欢的都留着，现在才明白，

有些人的喜欢，从来不是靠勉强留住的。”笔记本最后多了周延的批注暴击：“秦先生，

林晚胃出血那次，再晚半小时就穿孔了。

她在手术台上还念叨着你的过敏药......”秦冽摩挲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记录，

突然想起自己连林晚不能吃辣都要她提醒八百遍。这时苏蔓的电话跳出来：“阿冽，

新包包到了，帮人家取一下嘛～”他盯着 “蔓蔓” 的备注，

突然觉得这昵称油腻得像过期的猪油。深吸一口气，甩出一句嘲 A 回复：“苏蔓，

别联系了。我欠林晚的债，这辈子都还不清，没资格祸害人了。”挂了电话，

他潇洒地把糖糕扔进垃圾桶。凉透的糕点就像林晚那些被辜负的日夜，

再也回不到最初的温度。秋风卷起落叶拍在他脸上，

秦冽突然顿悟：原来爱情里的 BE 美学，都是自己亲手写的剧本。秦冽又去了老菜市场。

石板路上还留着晨露的痕迹，早起买菜的老人们挎着布兜，熟稔地和摊主们打着招呼。

从前林晚总爱拉着他来这儿，她的手指纤长，指着摊位时像春日里的柳条，

轻轻点着说门口张婶的山药最面，水产摊的鲈鱼新鲜。那时他总嫌人多味杂，

要么找借口在车上等，要么敷衍地跟在后面刷手机，却没注意到她蹲在菜摊前挑拣时，

眼里闪烁的光，那是对生活细碎美好的珍视。今天他特意起了大早，晨光里还带着几分凉意。

刚走到水产摊，就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讨价还价。“老板，要条小一点的鲈鱼，清蒸够吃就行。

” 林晚穿着浅灰色针织衫，衣摆处还沾着一点面粉，想来是今早做了面食。

她手里拎着半袋胡萝卜，周延站在她身边，自然地接过袋子，

掌心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别买太多，你胃里还没好透，吃不完容易剩。

” 这花里裹着的温度，让周围的晨雾都变得柔软起来。秦冽的脚步顿在原地，

菜市场的喧嚣突然变得模糊。他看见周延蹲在水产摊前，裤脚沾了泥点也不在意，

仔细挑了条两指宽的鲈鱼，还让老板把鱼鳃处理干净：“她怕腥，麻烦多冲几遍。

” 这细节像一记重锤敲在他心上 —— 林晚怕腥，却总为他做松鼠鳜鱼，

每次处理鱼都要戴两层手套，他还嫌她动作慢。那时的他，

怎么就没发现这些藏在油烟里的温柔？“对了，再买块豆腐吧，晚上做豆腐羹。

” 林晚指着豆腐摊，眼睛弯成月牙。周延点头应着，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

指尖带着小心翼翼的呵护，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这一刻，秦冽突然想起婚礼那天，

林晚也是这样笑着，而他却只顾着应付宾客。秦冽攥紧了手里的纸袋，

里面是他早上特意去厨具店买的砂锅。那砂锅釉色温润，他记得林晚说过，

想要个砂锅熬排骨汤，说砂锅熬的汤里有小时候的味道。那时他随口应着，转头就忘了，

直到今天在厨具店看见，才想起她当年眼里的期待，像被遗落在时光里的星星。

他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过去，声音有些发颤：“晚晚。”林晚和周延同时转头，

林晚的眼神没什么波澜，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秦总，这么巧。

” 她的语气生疏得让人心疼，曾经那些耳鬓厮磨的时光，都化作了这一声客套的称呼。

周延把手里的菜袋往身后挪了挪，不动声色地护在林晚身侧，

语气温和却带着距离：“秦先生也来买菜？” 他的姿态像是筑起一道无形的墙，

守护着墙内的人。秦冽把砂锅递过去，指尖泛白：“这个…… 你以前说想要的砂锅，

我今天看到，就买了。”林晚瞥了眼砂锅，摇了摇头：“谢谢秦总，不过不用了。

周延上个月已经给我买了，比这个还大些，熬汤正好。” 她说着，

还指了指周延手里的菜袋：“你看，我们今天就买了够吃两顿的菜，用不上这么大的砂锅。

” 她的声音平静，却字字诛心，秦冽终于明白，有些错过，是再也追不回的。“秦总，

” 林晚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离婚手续应该已经办好了，律师说文件会寄到你公司。

以后…… 我们就别再见面了吧，免得影响彼此的生活。” 这话里没有怨恨，

只有彻底的释然，却比任何指责都让他难受。周延适时开口：“时间不早了，

我们该回去做饭了，晚晚中午还没好好吃饭。” 他说着，自然地牵起林晚的手，

两人的手指交叠，像两棵并肩生长的树，根系早已缠绕在一起。他们转身走向菜市场出口，

林晚的发梢扫过周延的衣袖，留下一道温柔的弧线。秦冽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相握的手。

周延的手紧紧牵着林晚的，手指扣得很牢，不像他以前，从来都是林晚主动挽着他的胳膊，

他还总嫌她黏人。那时的不耐烦，此刻都成了锋利的刺，扎得他眼眶发烫。

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砂锅，锅底的花纹和他记忆里林晚想要的一模一样，可现在，

它却成了多余的东西。就像他这个人，在林晚的新生活里，连个旁观者都算不上。

秦冽没把砂锅带走，而是放在了菜市场门口的垃圾桶旁。一位老奶奶路过，多看了两眼砂锅，

最终还是摇摇头走了。就像他的心意，没人需要，也没人在意，只能在岁月里慢慢蒙尘。

他开车离开时，特意绕到了林晚家楼下。三楼的窗户亮着灯，暖黄色的光晕里，

能隐约看见里面的身影 —— 周延在厨房忙碌，围裙上沾着油渍，林晚坐在餐桌旁，

手里拿着本书，偶尔抬头和周延说句话，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那画面很普通，

却像一根细针，扎得他心口发疼。他突然想起，以前林晚也总在厨房忙碌，

他却总在客厅看电视，连句 “辛苦了” 都没说过；以前林晚也想和他一起看书，

他却总说 “没时间”，转头就和苏蔓去看电影。那些被他挥霍的温暖时光，

此刻都成了心底永远的遗憾。车里还放着以前林晚喜欢的歌，歌词唱着 “后来，

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秦冽靠在方向盘上，

泪水无声地滑落。他终于明白，有些幸福，一旦错过，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林晚的世界里，

已经没有他的位置，而他的悔恨，只能随着时间慢慢沉淀，

最后变成心底一道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疤。深秋的夜很凉，秦冽发动车子，

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后视镜里，那盏温暖的灯光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夜色里。他知道，

他该彻底放手了，就像放弃那个落灰的砂锅，放弃那段被他辜负的时光，

也放过那个不懂珍惜的自己。冬至那天，大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

秦冽在超市厨具区转了好半天，手指不自觉地停在一个梅花形状的饺子模具上。

这模具塑料边都磨得有些发毛了，跟家里那个旧的简直一模一样。

以前林晚包饺子总爱用这个，还说他就爱吃带花纹的，煮出来看着就香。那会儿他总嫌麻烦，

说买速冻饺子省事，却没瞧见她蹲在厨房，把面团一点点擀成圆片，压出漂亮的花纹，

再包上他最爱的白菜猪肉馅。大冷天的，她手指冻得通红，也没抱怨一句。“先生，

这模具可受欢迎了，好多人买回家给家人包饺子呢！” 导购员的话把他拉回现实。

秦冽摇摇头，转身去冷冻区拿了袋速冻饺子。现在啊，再也没人会为他慢慢包带花纹的饺子，

也没人会在冬至这天，把刚出锅的饺子仔细装进保温碗，生怕凉了。开车回家路上，

雪越下越大，雨刷刚把挡风玻璃的雪刮掉，转眼又积了一层。路过林晚住的小区时，

他鬼使神差地把车停下了。三楼的窗户透出暖黄色的光，比上次看着还亮堂。

隐约能看见窗户上贴着雪花形状的窗花，不用想也知道是林晚剪的 —— 以前每到冬至，

她就爱在客厅玻璃上贴窗花，可他总觉得孩子气，从没好好看过一眼。没一会儿，

周延拎着个保温袋从楼里出来，看样子是去给邻居送饺子。他穿着深色羽绒服，

脖子上围着米白色围巾，秦冽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林晚去年织的。当时她织了两条，

一条给周延，一条想送给他，却被他一句 “我不爱戴围巾” 给打发了，

那条围巾就一直躺在衣柜最底下，再也没见过天日。周延刚走到单元门口，

正巧碰上林晚下班回来。他赶忙迎上去，接过她手里的公文包，还细心地把围巾给她裹严实，

连耳朵都护住了，小声说着什么。林晚笑着点头，伸手拍掉他肩上的雪。

这画面暖得像冬日里的小太阳，却刺得秦冽眼睛生疼。他突然想起去年冬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