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雾蒙蒙的。
陈洛阳大口喘着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
他的指尖麻木。
他强迫自己的视线钉在那具尸体上。
这不是恐惧，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计算。
昨夜祠堂里，陈德海那幽绿色的符火，以及渗血咒语，彰显着邪修的诡异。
而自己能一击毙命，不是靠着常年劳作的蛮力。
而是胸口那枚黑种在生死关头，吞噬了陈德海涌向他的精血，反哺一股灼热的神力。
那股力量贯穿他的手臂，让一柄凡铁锄头，变成了凶器。
他颤抖着伸出手，摸向陈德海冰冷的手腕。
一层皮肤之下，果然有一道暗红色纹路，如同活物般正在缓缓褪色。
“血壤养灵……你是想拿我当肥料？”
陈洛阳低语，脑中回响起昨夜老人的低语：“……需肥……可长……”原来，自己这十几年如牛马般被他奴役，不过是为他养的一株灵植。
天色大亮时，他终于将尸体拖进了柴房。
他扯过一张破旧的草席，将陈德海裹得严严实实。
塞进腐木堆下，又抓了几把灶灰洒在上面，遮掩散开的血气。
他不敢焚尸，这小小的陈家村，任何一缕烟火，都会引来窥探的目光。
更不能埋在院中，那老家伙在院里布下的符阵尚未失效。
任何地气的变动都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最终，他想到了一个地方。
后山祖坟。
那里有一处被山洪冲塌的角落，常年被野草覆盖。
他将尸体背到那里，覆上一层土，心中默念一句：“还本归源。”
做完这一切，他爬回了家，一***瘫坐在门槛上。
手掌贴住胸口的口袋，感受着那枚黑种微弱的搏动。
像一颗沉睡的心脏，既是他的救命稻草，也是他最大的隐秘。
就在这时，他忽然想起了前几日，家里的老黄狗阿黄，曾偷偷啃过坟边一株枯草，结果当晚，那条瘸了多年的腿竟利索了许多，跑起来比往年快了不少。
而那株枯草生长的地方，正是前些天，滴落黑种渗出液体的土壤。
夜幕降临，陈洛阳关紧了门窗。
他取来一只粗碗，倒了半碗清水。
然后用小刀划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血珠滴入水中。
血丝还未散开，他便将那块贴身收藏，沾染了黑种液体的布条一角，浸入水中。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平静的血水翻腾起来，像是被煮沸了一般。
片刻之后，水中竟析出几粒细小的晶体，缓缓沉于碗底。
他用指尖蘸了半滴，喂给趴在脚边的阿黄。
老狗警惕地闻了闻，最终还是舔舐干净。
下一刻，阿黄全身猛地一抽，发出一声呜咽。
但仅仅是片刻，它便重新站起，原本有些晦暗的毛色竟油亮了一丝。
那条瘸腿落地时，撑住了身体，没有一丝晃动。
这东西，不仅能像昨夜那样赋予他爆发的力量，竟然还能修复生机……这己经不是续命，这是在改命。
但狂喜之后，是更深的警觉。
陈德海想拿他当肥料，若是村里人察觉到他的异状，会不会也把他们当成可以采摘的灵药？
当夜，他借着月光，在屋后的荒地里挖了三个浅坑，栽下三粒普通的菜籽。
他将碗里剩下的黑液水稀释了十倍，小心地浇灌下去，又在旁边立了三根细竹作为标记。
对外，他只需宣称这是在尝试一种新的肥田方法。
第三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村里的铁匠赵西扛着一根新换的锄柄找上了门。
“洛阳，你的锄头修好了。”
赵西是个爽朗的汉子，他把锄头递过来，笑着调侃道：“听村里人说，前天夜里祠堂方向有不小的动静？
怎么，德海族老又训你了？”
陈洛阳接过锄头，入手沉重，他低头用袖子擦拭着冰冷的锄刃：“夜里路滑，自己摔了一跤，吵到西叔了。”
赵西浑拍了拍他的肩膀：“德海老头虽然严厉了点，但终究是为了你好……不过你也别太苦了自己。”
话音落下，他的目光瞥见了屋后那片翻新的泥土，随口问道：“哟，还开荒了？
种点啥？”
陈洛阳抬起眼，露出一丝笑容：“豆芽，耐活。”
送走赵西，陈洛阳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
他立刻翻过低矮的院墙，绕到后巷，观察了许久，确认无人跟踪后，才回到菜畦边。
只一眼，他的呼吸便停滞了。
仅仅两天时间，那三株幼苗己蹿到寻常菜苗两倍有余，叶片宽大，泛着一层青光。
更让他心惊的是，幼苗根须缠绕之处，泥土竟呈现出细密的龟裂纹理，如同久旱的河床，所有的地力都被这三株小小的菜苗吸干了。
当夜，暴雨再次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击打着茅草屋顶，发出沉闷的声响。
陈洛阳守在窗边，死死盯着屋后的菜畦。
忽然，他看到那三株菜苗在狂风暴雨中摇晃起来，幅度远超正常。
紧接着，它们根部的泥土开始隆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正要破土而出。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袭来。
他抄起门边的锄头，猛地拉开房门冲了出去。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了整个院子。
借着这短暂的光明，陈洛阳看清了。
那蠕动的，不仅是菜畦的泥土，还有远处后山祖坟的方向。
陈德海的尸首虽然浅埋，但在黑种气息的牵引之下，其腐肉中残存的精气，竟被逆向抽吸，化作一缕缕黑雾，穿过泥土，渗入菜苗的根部。
刹那间，位于中央的那株菜苗发出一声清脆的“咔嚓”声，竟在雨中拔高一尺。
在它的顶端，一片嫩叶迅速枯萎，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拇指大小的果实。
果实表面，一道道细密的金色纹路凭空浮现。
就在这枚果实成形的瞬间，陈洛阳的脑中轰然炸响，三个冰冷的字眼首接浮现出来：“可食……补……”他盯着那枚在雨中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诡异神果。
吃下去，他可能会获得难以想象的力量。
不吃，这株生长速度骇人的妖植，明天天一亮，必定会被巡村的族中弟子察觉异常。
到时候，他杀人埋尸的秘密将再也藏不住。
雨幕中，他缓缓伸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