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们约着去校外撸串，说是“庆祝周末”。
我本来不想去——最近总觉得累，晚上也睡不好，可架不住吕亮亮拽着我的胳膊连拖带拉的，说“就缺你一个了，不去没意思”，我只好跟着去了。
烧烤摊在学校后门的小巷里，油烟味混着孜然味飘得老远。
我们坐在塑料小凳上，喝着冰镇啤酒，吕亮亮一边啃着烤串，一边吐槽“代码太难写”，周天则跟王浩吵着“下次要组队打游戏”。
啤酒的泡沫沾在嘴角，凉风一吹，我竟觉得有点晕乎乎的——好像这几天的压抑，都被这口啤酒冲散了点。
散场时快十点半了，宿舍十一点锁门，我们一路小跑往回赶。
到宿舍楼门口时，我胃里有点不舒服，可能是啤酒喝急了，便对室友说：“你们先上去，我去趟厕所。”
一楼公厕在走廊尽头，走廊里的灯是声控的，我跺了跺脚，灯“啪”地亮了，暖黄色的光打在墙上，有点晃眼。
上完厕所出来，我刚想再跺脚，却瞥见楼梯口有个影子。
那是个女人的影子，站在二楼和三楼之间的平台上，背对着我。
她的头发很短，齐肩，发尾有点卷，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裙摆垂到脚踝，风从窗户吹进来，裙摆轻轻晃了晃，像朵飘着的云。
我愣了愣——这时候宿舍楼快锁门了，怎么会有女生进来？
而且我们这栋楼是男寝，女生根本不让进，除非是宿管的亲戚？
“同学，你是不是走错楼了？”
我朝着她喊了一声，声音在走廊里飘着，有点空。
她没回头，反而缓缓抬起手，朝着我招了招。
那只手很白，手指细细的，指甲上没有涂指甲油，透着点淡粉色。
我皱了皱眉，心里有点不爽——这谁啊，这么没礼貌？
说不定是哪个室友的女朋友，偷偷溜进来想给惊喜，又不好意思开口？
我想着，就往楼梯上走，想看看她到底是谁。
楼梯间的灯没亮，只有窗户透进来的月光，淡淡的，洒在台阶上，像铺了层薄霜。
我一步一步往上走，脚步声在楼梯间里回响，“嗒、嗒”，有点闷。
我盯着那个女人，可奇怪的是，我明明在往上走，和她的距离却一点都没拉近——她就站在那里，不远不近，像一幅静止的画。
风不知道从哪里吹进来，带着股刺骨的冷意，不是夏天该有的风。
我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裹了裹T恤——T恤是短袖的，根本挡不住风，冷风顺着胳膊往上爬，冻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时候，我好像听见了点声音——很轻的声音，像女人在哼歌，调子很老，是《夜来香》，断断续续的，飘在风里，“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细唱……喂，你到底是谁啊？
别装神弄鬼的！”
我有点不耐烦了，加快了脚步。
可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像个小女孩的声音，带着点天真，又有点急：“哥哥，别往前走啦！”
我猛地停住脚步，脑袋像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昏沉感瞬间消失，清醒得可怕。
眼前的场景变了。
我不在楼梯间里，而是站在天台上。
天台的门虚掩着，风从门外灌进来，吹得我头发乱飞，脸上的汗一下子就凉了。
夜空是深黑色的，只有几颗星星，远处的路灯亮着，像散落在地上的小光点。
而我的脚下，就是二十多米高的地面——楼下的花坛、树木、地砖，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能看见楼管阿姨正锁着一楼的门，动作慢悠悠的。
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顺着后背往下流，T恤瞬间就湿透了，贴在身上凉得发疼。
我腿肚子发颤，赶紧扶住旁边的栏杆，栏杆凉得像冰，攥得我指节都发白了。
心脏“咚咚”地跳，跳得我胸口发疼，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天台不是上锁了吗？
我下午路过的时候还看见门锁得好好的，锈迹斑斑的，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怎么上来的？
刚才那个女人呢？
还有那个小女孩的声音，是谁？
我不敢再想，转身就往天台门跑，手忙脚乱地推开门，顺着楼梯往下冲。
楼梯间的灯被我跺得一首亮着，暖黄色的光却照不暖我冰凉的手。
我一口气跑回二楼，冲进203宿舍，“砰”地一声关上宿舍门，背靠着门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喉咙里像堵着什么东西，又干又疼。
宿舍里的灯己经关了，吕亮亮他们都睡了，只有周天的手机还亮着，屏幕光映着他的脸。
被我关门的声音吵醒，吕亮亮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嘟囔着：“苏墨？
你咋了？
这么大动静，吓我一跳……”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摇摇头，慢慢站起来，走到自己的床位旁坐下。
我摸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屏幕亮起来的瞬间，我却愣住了——锁屏壁纸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小小的影子，是个蹲在坟包上的小女孩，穿着红色的裙子，手里拿着几颗石子，正抬头朝着镜头笑。
那段尘封的记忆，像被打开的闸门，猛地涌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