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手里攥着块磨得光滑的硬木槌,咚一声,最后一块楔子稳稳卡进椅子腿的榫眼。
他放下木槌,低头瞅了眼新椅子。
西条腿齐整,坐上去晃了晃,稳得很。
(搞定,以后在这异世界生活总算不用再坐地上了。
)他拍了拍手上的木屑,木屑顺着指缝往下掉。
风从木屋的破窗缝里钻进来,带着点河边的潮气,吹在脸上倒不冷。
穿越过来三个月,他从一开始的慌神,到现在能坐在自己打的椅子上喘气,中间磨破了两双自己编的草鞋,报废了三把石斧。
说起来穿越这事儿,江离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离谱。
不是加班猝死,不是被车撞,更不是什么拯救世界的预兆。
他就是在公司通宵改完PPT,回家瘫在马桶上,摁了下那台用了五年的抽水马桶按钮。
当时他盯着马桶里的水漩涡,还吐槽了句“这水压比公司茶水间的还烂”。
下一秒天旋地转,耳朵里嗡嗡响,像是有台老式洗衣机在脑子里转。
再睁眼,就是齐腰深的野草,手里那卷没来得及放下的印花厕纸,还飘了张在脸上。
(真倒霉,早知道就该请假叫通马桶的。
省那五十块,把自己省到原始森林来了,血亏中的血亏。
)江离揉了揉腰,当时刚落地还摔了一跤,***疼了好几天。
他脑子转得慢,用他妈的话说就是“一根筋到底”,但动手的活儿从没怵过。
刚开始钻木取火,把手都磨破了,后来就自己编了草绳缠手上,总算在锲而不舍的努力下弄出了火星子。
后来找黏土烧陶器,前两个都裂了,第三个才算能用,现在灶上还炖着鱼汤。
木屋是他照着老家爷爷盖柴房的样子搭的,屋顶铺的是晒干的茅草,漏过两次雨,后来又多加了一层,总算不漏了。
(过日子嘛,不就是缺啥补啥。
在这儿没外卖没快递,自己不动手,饿死也是活该。
)这天他打算去河边看看渔篓。
昨天傍晚放的,要是运气好,能捞两条鱼,今天就能加个菜。
他往腰后摸了摸,木匕首别得稳稳的。
那是他用硬木削的,磨得锋利,对付野兔子绰绰有余——上个月就用它捅过一只,炖了锅肉汤,香了好几天。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光斑在地上晃。
脚边的草叶上还挂着露水,蹭得裤脚有点湿。
远处传来不知名鸟的叫声,不是他认识的麻雀或鸽子,听着像带了点电音似的,怪得很。
走着走着,江离脚步猛收,差点踩空摔进旁边的浅滩。
河边不远处的草地上,躺着个人。
他瞬间绷紧了身子,手紧紧攥住腰后的木匕首。
(野人?
受伤的冒险者?
还是……别是什么野兽设的陷阱吧?
)他猫着腰,一步一步挪过去。
草长得高,遮住了不少视线,首到离得近了,才看清那是个姑娘。
姑娘穿了条暗紫色的长裙,料子看着就好——边角有金线绣的花纹,虽然破了好几处,露出里面的白色衬里,但摸着就不像他身上这件兽皮麻线缝的衣服。
他那件穿了快一个月,腋下都快磨出毛边了。
黑色的长发乱蓬蓬铺在草地上,沾了点泥土和草屑,衬得她脸色白得吓人。
她闭着眼,眉头微蹙,连昏迷着,都透着股跟这片荒野不搭的矜贵劲儿。
(我靠,这地方还能刷出这么精致的女NPC?
这颜值,放老家不得上热搜?
)江离的首男思维开始疯狂运转。
他先环顾了一圈,没看到脚印,也没听到动静,不像有埋伏的样子。
又蹲下来,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碰了碰姑娘的鼻尖。
(还有气,没凉透。
)他试探着喊了声:“喂?
姑娘?
醒醒?”
声音不大,怕吓着人,又怕引来别的东西。
没反应。
他又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还是没动静。
(咋整?
见死不救不太好啊。
虽然这地方连个路人都没有,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不能丢。
)江离嘀咕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动”,小心翼翼地蹲下身,把姑娘的胳膊架到自己肩上。
起身的时候动作慢得像怕碰碎瓷娃娃,姑娘很轻,比他上次扛的那捆柴还轻,他都不敢用力。
“算你运气好,碰上我江离。
换别人,说不定就不管你了。”
他一边往回走一边自言自语。
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怕有野兽跟上来,又怕背上的人掉下去,一路走得跟踩地雷似的,额头都冒了点汗。
回到木屋,江离先把姑娘放到床上。
那床是他用木板拼的,上面铺了层干草,干草上又铺了张野猪皮——是上个月猎的野猪,虽然靠着不怎么舒服,但架不住实在暖和。
他又去河边打了桶水,倒在陶罐里烧了烧。
又找了块麻线织的布——洗得发白,但是很干净。
蘸了点温水,轻轻擦女人脸上的泥渍。
擦的时候特意避开她的眼睛,动作轻得跟擦刚做好的陶器似的,怕把人擦疼了。
擦到下巴的时候,姑娘的睫毛颤了颤。
江离手一顿,停下动作,盯着她的眼睛看。
姑娘的睫毛很长,颤的时候像小扇子似的。
过了几秒,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双紫色的眸子,刚开始蒙着层雾气,迷茫得很,像没睡醒的小猫。
但在看清江离的瞬间,那迷茫飞快地退去,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快得让江离以为是错觉。
下一秒,那锐利就没了,只剩下惶恐和不安。
姑娘的手指攥着身下的野猪皮,指节都有点发白,声音细得像蚊子叫:“你……你是谁?
这里是哪里?”
说着还往被子里缩了缩,露出小半张脸看着他,像受惊的小鹿。
(哦豁,标准失忆剧情?
这展开,跟我以前看的小说似的。
)江离心里吐槽,面上却尽量装得憨厚点,怕吓着她。
他挠了挠头,指了指门外的树林:“我叫江离。
我在河边捡的你,你当时晕倒了。
这里是我家,就我一个人住,没别的东西,你放心。”
姑娘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又快速扫了圈木屋——木桌、木椅、墙角堆的干草、灶台上的陶罐。
眼神里的恐惧少了一点,但还是透着依赖:“谢……谢谢你。
我……我不记得事情了……就好像……好像脑子里是空的。”
她咬着下唇,皱着眉想了半天,才小声说:“好像……有人叫过我艾丝特?
我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名字。”
(艾丝特?
听着不像本地名啊。
难道也是穿越的?
不对,她穿的衣服不像现代人。
是本地贵族?
那怎么会晕倒在河边?
)江离脑子里冒了一堆问号,却没问出口——人家刚醒,问太多不好。
他摆摆手:“不记得就不记得,慢慢来,人没事就好。
你饿不饿?
我灶上炖了鱼汤,虽然没放盐(盐在这地方太金贵,他省着用),但能填肚子。”
艾丝特点了点头,声音更小了:“麻烦你了……江离先生。”
江离转身去盛汤,起身的时候没注意,踢到了旁边的木盆,哐当一声响。
他赶紧回头看艾丝特,见她没被吓到,才松口气,快步走到灶台边。
鱼汤在陶罐里炖了快一个小时,鱼肉都炖烂了,还放了点他昨天采的野菜。
他用木勺撇掉表面的浮油,盛了小半碗,又吹了吹,确认不烫了才端过去。
“小心点,别烫着。”
他把碗递过去,提醒道。
艾丝特接过碗,用勺子小口舀着喝。
她的动作很优雅,嘴角没沾到一点汤渍,像在吃什么山珍海味,跟这简陋的木屋、粗糙的木碗格格不入。
喝了两口,她抬起头,眼睛里带着点光,看着江离说:“真好喝。
比我……以前喝的都好喝。”
江离愣了愣,心里嘀咕:(好喝?
这就是普通鱼汤啊,就放了点野菜,连盐都没多放。
不过有人夸,还是挺开心的。
)他憨笑了两声:“好喝就多喝点,锅里还有,不够再盛。”
艾丝特点点头,又低下头喝汤,没再说话。
江离没看到,她低头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个极浅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柔弱,只有一丝兴味,还有点难以捉摸的占有欲。
(看起来傻乎乎的,灵魂气息却这么纯粹。
而且……他竟然能完全免疫我的精神威慑?
)艾丝特心里想着,舀汤的动作没停。
(这副身体刚经历空间乱流,得好好休养。
这里没人打扰,还有个这么有趣的“玩具”,倒是个好地方。
)她抬起头,对江离露出一个苍白又感激的微笑,眼睛亮晶晶的:“江离先生,你真是个好人。”
江离一听,心里一囧:(这就发好人卡了?
这么快?
)他挠了挠头,没接话,只是说:“你慢慢喝,我去看看灶里的火,别灭了。”
说完就转身走向灶台,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捡回家的,根本不是什么柔弱的失忆姑娘。
而是那个威震诸多位面,让无数生灵提心吊胆的暗夜女王、永黯之主——梅菲丝·夜陨。
此刻的梅菲丝,正小心翼翼地藏起自己的爪牙,像盯着猎物的狐狸,准备好好“享受”这段休养时光,还有……观察这个有趣的“玩具”。
(这场空间乱流,好像也不算太糟。
)她喝着温热的鱼汤,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纯洁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