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曲寒梅泪

______第一章 深宅雪江南的雪，总带着股子湿冷的钝痛。苏清欢缩在祠堂的蒲团上，

膝盖抵着冰凉的青砖。供桌上的烛火被穿堂风卷得摇晃，

将"苏氏历代先妣"的牌位影子投在墙上，像一排张牙舞爪的鬼。"清欢，跪端正些。

"嫡母王氏的声音从香案后传来，带着惯常的尖刻，"你娘去得早，没教你规矩？

明日便是顾府来下聘的日子，你这副模样，是想让顾公子看了笑话？"清欢垂着眼，

睫毛上沾着未化的雪粒。她穿的是嫡母赏的月白棉裙，袖口磨得起了毛边，

腰间系的红绳还是去年生辰时，隔壁绣娘阿桃偷偷塞给她的——说是"冲喜"。"回大夫人，

民女知错了。"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王氏冷笑一声，指尖叩了叩供桌："知错？

你娘当年就是太懂规矩，才会被你爹那个短命的填房踩在脚下！如今你...哼，

顾府是京城数得着的清贵人家，顾公子是庶出，可到底是嫡小姐的陪嫁，

你若敢不情愿...""大夫人。"院外传来管家的声音，"顾府的人到了。

"王氏立刻换了副笑脸，整了整鬓边的翡翠簪子："快把清欢带下去，

换那身茜色缎子的襦裙。"她瞥了眼清欢脚边的旧绣鞋，"把鞋换了，莫要叫顾公子嫌寒酸。

"清欢扶着廊柱站起来，膝盖传来一阵钝痛。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脚——那双绣着并蒂莲的软底鞋，是阿桃用攒了三个月的月钱买的。

昨日她还躲在柴房里，摸着鞋尖掉的眼泪，想着等顾砚来娶她时，一定要穿着这双鞋，

踩过铺满红毡的门槛。可现在...她被两个丫鬟架着往正厅走，经过穿堂时，

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脸上。清欢忽然想起上元节那晚，顾砚撑着伞站在巷口，

伞面上画着半轮月亮，他说："清欢，我明日便去求我阿爹，求他允我...允我娶你。

"那时雪落得急，他的睫毛上沾着雪，声音却比烛火还暖。清欢攥着他的衣袖，

觉得这世间最甜的事，莫过于他说"娶你"两个字。可如今...正厅里，

顾府的人已经到了。为首的是顾砚的庶兄顾承煜，穿着玄色锦袍，腰间挂着羊脂玉佩，

神情冷峻。他身后跟着几个管事，捧着聘礼：金锭、玉镯、成匹的绸缎，堆得像座小山。

"苏大夫人。"顾承煜拱了拱手，声音像淬了冰，"我家公子说了，苏二小姐若愿嫁，

明日辰时便来迎。"王氏的笑堆得更开了："承煜公子客气了。清欢，还不快给顾公子行礼？

"清欢被推到顾承煜面前。她抬头，看见他腰间的玉佩——和顾砚常戴的那块，

纹路竟有几分相似。顾承煜的目光扫过她，停在她的绣鞋上，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民女...拜见顾公子。"她屈膝行礼，裙角扫过青砖。顾承煜没有回礼，转身便走。

管事们捧着聘礼鱼贯而出，王氏跟在后面赔笑，连半句"慢走"都没说。

清欢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觉得那堆聘礼像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摸了摸腰间的红绳，

阿桃说过，红绳能系住姻缘。可现在...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

______第二章 暗香那夜，清欢翻来覆去睡不着。她的床榻在柴房隔壁，

隔着薄薄的板墙，能听见嫡母房里的动静。王氏在骂丫鬟："那支翡翠簪子呢？

不是让你收好了？明儿顾公子来，要是不见了..."声音越来越低，

最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清欢攥着被子，指甲掐进掌心。她想起白天顾承煜看她的眼神，

像在看一件货物。她又想起顾砚，想起他说"我阿爹最疼我，定会应了这门亲"时的模样。

"清欢？"窗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清欢猛地坐起身，是阿桃。"我就知道你没睡。

"阿桃扒着窗沿，递进来一个油纸包，"这是我偷的桂花糕，你快吃。"清欢接过，

咬了一口，甜香在舌尖化开。阿桃是她娘生前的贴身丫鬟，她娘去得早，

阿桃便把她当亲妹妹待。"阿桃，"清欢轻声道，"你说...顾公子真的会来娶我吗？

"阿桃的手顿了顿："顾公子是好人。前儿我替你去送绣帕，他拉着我的手说，

苏二小姐的眼睛...像他故去的小妹。"清欢的眼眶发热。她想起顾砚的眼睛，

确实是温柔的，像春夜的月光。"可大夫人..."她欲言又止。"大夫人算什么？

"阿桃压低声音，"我昨日听见账房张叔说，顾府的聘礼里，有一对东珠耳坠，

是顾老夫人当年陪嫁的。大夫人见了，眼睛都直了。她让你嫁，不过是想攀高枝罢了。

"清欢沉默了。她知道阿桃说的是实话。王氏对她好，不过是看她生了张清秀的脸，

想拿她当棋子，攀附顾府这棵大树。"阿桃，"清欢攥住她的手，

"你帮我...帮我送封信给顾砚好不好？"阿桃的眼睛亮了："好！我明儿一早就去。

"那夜，清欢写了半宿的信。她写："砚哥哥，我等你。等过了元宵，等雪化了，

等我们...等我们拜堂成亲。"信写好后，她用红布包好，

塞在阿桃手里："千万要亲手交给他。"阿桃点点头，揣着信走了。清欢望着她的背影，

忽然想起顾砚说过的话："等我们成了亲，我定要在院里种满梅花。你不是喜欢梅花吗？

"她摸了摸枕头下的红绳，轻声道："砚哥哥，我信你。

"______第三章 元宵劫元宵节的夜，长安城的花灯亮如白昼。

清欢穿着那身茜色襦裙，站在顾府的花轿前。她盖着红盖头，手心里全是汗。

王氏在她耳边絮叨："等会儿见了顾公子，要笑，要乖，

莫要像你娘那样...""啪"的一声，盖头被扯落。清欢抬头，看见顾承煜站在轿前。

他穿着大红喜服，眉峰冷峻，目光扫过她时，像在看一块玉。"苏二小姐，请上轿。

"清欢的手指绞着裙角，忽然想起阿桃说，顾砚今日会来抢亲。她望着顾承煜身后的天空，

盼着能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花轿起轿时，她听见人群里传来喧哗。有人喊："顾公子！

顾公子来了！"清欢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掀开轿帘一角，看见顾砚穿着月白锦袍，

手里举着红绸，正挤过人群。他的脸被灯笼照得通红，眼睛亮得像星子。"清欢！

"他喊她的名字，声音穿过喧闹的人群，"我来娶你了！"顾承煜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一把抓住清欢的手腕，将她拽下轿："胡闹！""承煜兄，"顾砚挡在清欢面前，

"这是我和清欢的婚事。我阿爹已经应了，你...你让开。""你阿爹应了？

"顾承煜冷笑，"你可知这门亲，是你阿爹求着我阿爹的？顾府要联姻苏家，

苏家要攀附顾府，你当这是儿戏？""我不管！"顾砚抓住清欢的另一只手，"清欢是我的！

"清欢望着两个男人，眼泪掉了下来。她想起阿桃说，顾砚今日会带她去城外看烟火。

她想起他说，等放完烟火，就带她去见他娘，求她成全。"砚哥哥，"她轻声道，"别闹了。

"顾砚的动作顿了顿。他转头看她，眼神里满是疼惜："清欢，跟我走。我带你去江南，

我们去种梅花，去听雪落的声音。"清欢的手指动了动，想要去碰他的手。

可顾承煜的力气太大，将她拽得更紧。人群围了过来，有人喊"顾公子"，

有人喊"苏二小姐"，像一群嗡嗡作响的苍蝇。"清欢，你别怕。"顾砚握住她的手，

"我...我明日便去求我阿爹，求他退了这门亲。"清欢的眼泪滴在他手背上。

她想起王氏的话，想起顾府的聘礼，想起那些被礼教压得喘不过气的人。她忽然明白，

有些事，不是"我愿意"就能改变的。"砚哥哥，"她轻声道，"回去吧。

"顾砚愣住了："清欢？""回去吧。"清欢扯了扯他的衣袖，

"大夫人...大夫人会生气的。"顾砚的眼睛红了："你...""回去吧。

"清欢又说了一遍，"我...我累了。"顾承煜冷笑一声，拽着清欢的手腕往府里走。

清欢回头，看见顾砚站在人群里，身影被灯笼拉得很长。他的手里，还攥着她送的红绸。

那夜，顾府的张灯结彩，红绸飞舞。清欢坐在新房里，听着外面的喧闹，眼泪打湿了盖头。

她摸着腰间的红绳，想起顾砚说的话："等我们成了亲，我定要在院里种满梅花。

"可现在...她望着窗外的月亮，轻声道："砚哥哥，对不起。

"______第四章 寒梅落婚后第三日，清欢跟着顾承煜回了顾府。

顾府的老夫人在正厅接见她。老太太穿着墨绿缎子的对襟褂，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眼神却像刀子："既进了我顾家的门，便要守顾家的规矩。你嫡母是怎么教你的？

"清欢垂着眼："回老夫人，民女知错了。""知错？"老太太冷笑，

"你娘当年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你爹为了个妾室，把她逼得悬梁自尽！如今你...哼，

若敢学你娘，仔细你的皮！"清欢的手指掐进掌心。她想起王氏说，

她娘是因为和爹的妾室争宠才死的。可她知道，不是的。她娘是得了肺疾，爹却不肯请大夫，

说"妾室生的儿子更要紧"。"老夫人，"她轻声道，"民女的娘...她不是那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