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了,在我的大婚之日。好消息是,我没死。坏消息是,我失忆了。更坏的消息是,
我的新郎官是权倾朝野、杀人不眨眼的九千岁——一个太监。
而足以载入史册的噩耗是——婚礼进行到一半,外面冲进来仨男的,个个都拿着婚书,
声泪俱下地指着我:“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1我,沈悠悠,正襟危坐于喜床之上,
头顶着至少二十斤的凤冠,感觉我的脖子下一秒就要和我的身体说拜拜。红烛噼啪作响,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我分辨不出的高级熏香。我茫然四顾,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像被格式化过的硬盘。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一个穿着喜庆服饰、脸上堆满谄媚笑容的老嬷嬷凑过来:“夫人,九千岁马上就到了,
您再忍耐片刻。”九千岁?这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空白的大脑里劈出了一点火花。
我好像……有点印象。传说中,这位九千岁封决,是皇帝跟前最得宠的权宦,手段狠戾,
容貌却俊美如妖,可惜了,是个太监。坊间传闻,落到他手里的人,没一个能囫囵着出来。
我一个激灵,垂死病中惊坐起:“我嫁给了个太监?!
”老嬷嬷的笑容僵在脸上:“夫人……慎言。”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疼。
不是做梦。我为什么会嫁给他?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澡?
还是图他少点东西没法让我守活寡?就在我进行深刻的自我哲学拷问时,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铿锵声。“砰!”婚房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一个身披银甲、气宇轩昂的将军闯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队铁血士兵。将军双目赤红,
死死地盯着我,声音嘶哑:“悠悠!跟我走!我绝不让你嫁给一个阉人!”我:“?
”这又是哪位英雄好汉?没等我开口,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就从门口飘了进来,人未到,
金银首饰的碰撞声先到了。“哎哟,霍将军好大的威风,只是抢人也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悠悠可是先许给我的。”一个穿着骚包孔雀蓝锦袍的男人摇着扇子走了进来。
他身后跟着的家丁,抬着一口口大箱子,打开一看,珠光宝气差点闪瞎我的钛合金狗眼。
他对我抛了个媚眼:“娘子,为夫来迟了。这些聘礼可还喜欢?”我:“???
”我踏马是谁的娘子?共享单车吗?“荒唐!”第三道声音清冷如玉,
一个身着素色长衫、手持玉笛的书生模样的男子蹙眉而立,“悠悠的婚书在我这里,
二位莫要强人所难。”他摊开一卷纸,上面赫然写着我和他的名字,还盖着鲜红的官印。我,
彻底麻了。现场一度陷入了将军、富商、书生三足鼎立的尴尬局面。他们三个,
像斗鸡一样互相瞪着对方,而我,就是那只被围在中间,瑟瑟发抖、等待被瓜分的……肥鸡。
“都闹够了么?”一道冰冷刺骨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明明不大,
却瞬间让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我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大红喜服的男人立于门口。
他身形颀长,墨发如瀑,一张脸俊美得不似凡人,只是那双凤眸里淬着冰,
看谁都像在看一具尸体。这就是我的新郎官,九千岁,封决。他迈步走进,
无视了那三个“情敌”,径直走到我面前,伸出那只骨节分明、堪比艺术品的手,
轻轻挑起我的下巴。“沈悠悠,”他薄唇轻启,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你的人和你的心,
都只能是我的。至于你的烂桃花……我会一朵一朵,亲手帮你掐掉。”他的指尖冰凉,
眼神幽深。我只觉得后颈一凉。完了,芭比Q了。这哪是来掐桃花的,
这分明是想把我和我的桃花们打包一起送去见阎王的节奏啊!
2封决最终没有当场把我们都剁了。他只是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三位,
便在府中做客吧。”于是,威风凛凛的霍大将军,富可敌国的苏大庄主,
以及手持婚书的温大学士,就这么被“请”进了九千岁府。和我这个正牌“夫人”一起,
被软禁了起来。我住主院,他们仨被安排在旁边的三个院子,美其名曰“贵客”,
实际上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我的贴身丫鬟小桃哭丧着脸:“小姐,这可怎么办呀?
您到底嫁的是谁呀?”我翻了个白眼,瘫在贵妃榻上,有气无力。“我哪知道,我要是知道,
我现在就不是躺在这里,而是躺在他们其中一个的钱堆里。”小桃:“……小姐,您失忆了,
志气可一点没丢。”这能怪我吗?我仔仔细细回想了一下,霍云霆,镇北大将军,手握兵权,
长得一张国泰民安的正气脸,安全感爆棚。苏潋安,江南第一富商,
掌控着全国一半的丝绸和茶叶生意,长得比女人还妖孽,
浑身散发着“人傻钱多速来”的迷人气息。温清晏,当朝状元,皇帝身边的红人,温润如玉,
满腹经纶,是京城万千少女的梦。……我过去的择偶标准……这么野的吗?文武商三界通吃?
我严重怀疑,失忆前的我,是个时间管理大师。第二天,
我的三位“便宜夫君”就开始了他们的表演。一大早,
霍云霆就扛着一把大刀在我院子里虎虎生风地耍了起来,嘴里还喊着:“悠悠!你看到没有!
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刀风把我的刘海吹得跟疯子一样。我捂着脸:“大侠,
收了神通吧,我怕血。”霍云霆瞬间收刀,一脸受伤:“悠悠,
我们当初在战场上并肩杀敌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我狗眼震惊:“我?上战场?
”就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上战场送人头吗?霍云霆走了,苏潋安来了。
他带来了一整支车队的礼物,从绫罗绸缎到奇珍异宝,差点把我院子给堆满了。“悠悠,
这些你先玩着,不喜欢我再叫人换。”他摇着扇子,笑得花枝招展,“你忘了么?
你当初最喜欢我给你买买买了,你说只有金钱才能给你带来安全感。”我内心疯狂点头,
知己啊!但是我嘴上还是得装:“是吗?我不记得了……”“没关系,”苏潋安深情款款,
“我可以再让你感受一遍,直到你想起来为止。”说着,他又让人抬进来一个箱子,打开,
满满一箱金叶子。我感觉我的心跳都漏了一拍。爹!这声爹我先叫了!最后来的是温清晏,
他两手空空,只带了一支玉笛。他站在梨花树下,对我温和一笑:“悠悠……你忘了,也好。
”他吹奏起一首曲子,悠扬婉转,竟让我纷乱的心绪平静了许多。一曲毕,
他轻声道:“这首《凤求凰》,是你教我吹的。你说,此生非我……”他的话还没说完,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就插了进来。“温学士真是好雅兴。”封决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院门口,
他一步步走来,明明面带微笑,却让人如坠冰窖。“只是本座的夫人,
似乎不记得这些陈年旧事了。”他走到我身边,自然而然地揽住我的腰,
对着温清晏挑衅一笑,“以后,就不劳温学士费心了。”我感觉我腰间的肉都僵硬了。大哥,
演戏就演戏,你别动手啊!你那爪子跟冰块似的!这日子,没法过了。
每天不是看他们三个争风吃醋,就是被封决这个活阎王时不时地“宣示***”。我决定,
我得自救。我得搞清楚,我到底是谁的菜!3为了恢复记忆,我爹娘……哦不,
我现在的爹娘,沈尚书夫妇,给我送来了许多“偏方”。比如,用脑袋撞墙,用冷水泼头,
甚至还有吃符灰……我看着那一碗黑乎乎散发着诡异气息的不明液体,真诚地问我娘。“娘,
您确定这是给我恢复记忆,不是送我上路?”我娘哭得梨花带雨:“悠悠啊,
这可是娘花了重金从得道高僧那求来的,你就试试吧!”我宁死不屈。最后,
这些所谓的“偏方”都被封决给拦了下来。他捏着那张符纸,
冷笑一声:“沈尚书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再敢送这些东西进来,就别怪本座不念同僚之情。
”沈尚书夫妇吓得屁滚尿流地跑了。从那天起,我的饮食起居,全由封决亲自过问。
每天三碗黑漆漆的汤药,准时送到我面前,由他亲眼盯着我喝下去。“这又是什么?
”我苦着脸,闻着那冲天的药味就想吐。“补脑的。”他言简意赅。我严重怀疑他在骂我。
“我不喝,太苦了。”我试图撒娇。封决凤眸一眯,端起药碗,用勺子舀了一勺,
递到自己嘴边,然后……他自己尝了一口,眉头瞬间皱成了一个“川”字。我内心窃喜,
看吧,苦死你!谁知他缓了片刻,竟又舀了一勺,面不改色地递到我嘴边:“不苦。
”我:“……”你当我是瞎子吗!你刚才的表情比吃了黄连还精彩!最终,
我还是屈服于他的***之下。我发现,封决这个人,虽然喜怒无常,
但对我……似乎有那么点不一样。他会记得我不吃葱姜蒜,会给我准备我爱吃的桂花糕。
会在我晚上做噩梦时,默默地在门外守到天亮。虽然他从来不说,但丫鬟小桃都看在眼里。
“小姐,我觉得九千岁对您挺好的。”“好个屁,”我一边啃着他让人送来的西域蜜瓜,
一边吐槽。“那是猫抓老鼠之前的戏弄,你懂吗?他就是想看我被那三个活宝折磨,
然后再慢慢地、优雅地弄死我。”话虽如此,我的心却有点乱了。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梦里,我站在悬崖边,身后是熊熊大火,一个黑衣人挥刀向我砍来。千钧一发之际,
一个白衣身影挡在了我面前,替我挨了一刀。血溅了我一脸,温热的。我看不清那个人的脸,
只记得他抱着我,在我耳边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悠悠,活下去……”“啊!
”我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怎么了?”封决的声音从床边传来,带着一丝沙哑。
我这才发现,他竟然就坐在我的床边,连外袍都没脱。“做噩梦了?”他问。我点点头,
心有余悸。他沉默了片刻,竟伸出手,轻轻地、笨拙地拍了拍我的背。
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别怕,有我。”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那一刻,闻着他身上清冷的龙涎香,我竟然真的觉得……不那么害怕了。我一定是疯了。
我竟然觉得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太监头子,能给我安全感。第二天,
霍云霆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我做噩梦的事,特地送来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悠悠,
这个你拿着防身!以后谁敢欺负你,你就捅他!”我看着那寒光闪闪的匕首,嘴角抽了抽。
我连鸡都没杀过,你让我捅人?苏潋安则送来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悠悠,有了它,
晚上屋里亮如白昼,再也不怕做噩梦了。”我抱着那比我脸还大的夜明珠,感动得热泪盈眶。
这玩意儿得值多少钱啊!温清晏什么都没送,只是过来陪我坐了一会儿。“若心里烦闷,
便看看书,写写字,能静心。”我看着他递过来的《女则》,
一脸真诚地问:“有没有话本子?”温清晏:“……”就在这时,封决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手里的匕首和怀里的夜明珠。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去。
“看来,本座的王府,还不够安全,竟需要霍将军的匕首来防身。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霍云霆。“看来,本座的王府,还不够亮堂,
竟需要苏庄主的夜明珠来照明。”他又转向苏潋安。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声音冷得能掉冰碴子。“沈悠悠,你倒是……来者不拒。”我吓得一个哆嗦,
匕首和夜明珠都掉在了地上。完了完了,活阎王生气了。他这是……吃醋了?一个太监,
吃哪门子的醋?我脑子里瞬间上演了一出年度大戏,
标题就叫《论太监的占有欲到底有多可怕》。
4醋坛子打翻的后果是——霍云霆被罚去打扫马厩,苏潋安被罚去清点库房,
温清晏被罚去抄写佛经一百遍。而我,被罚……陪封决下棋。
我看着棋盘上我那被杀得片甲不留的黑子,欲哭无泪。这哪是下棋,这分明是单方面的屠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