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的钟声尚未敲响，荏驰己经坐在图书馆三楼靠窗的位置上，面前摊开量子力学专著。
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将阅览区染成温暖的金色。
他的笔尖在笔记本上轻轻划过，心思却飘向了三年前。
高中的最后一年，他和许星衍几乎包揽了所有考试的前两名。
那些在公告栏前对视的瞬间，那些在竞赛场上针锋相对又惺惺相惜的时刻，还有毕业典礼那天，许星衍作为学生代表发言时，穿过人群望向他那个复杂的眼神...“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低沉的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荏驰吓了一跳，抬头看见许星衍端着两杯咖啡站在桌前。
他换了件深蓝色印花衬衫，上面点缀着银色的星月图案，与他的项链相得益彰。
“给你带了抹茶拿铁，不加糖。”
许星衍自然地坐在对面，推过一杯咖啡，“高中时每次考前你都要喝这个，说能静心。”
荏驰有些惊讶：“你还记得...关于你的事，我记得的可不止这个。”
许星衍眨眨眼，右眼下的泪痣随之微动。
他熟练地搅动自己那杯咖啡，“就像你记得我喜欢美式一样。”
荏驰这才注意到许星衍那杯是黑咖啡，确实是高中时他的首选。
这种被记住喜好的感觉让他的心微微一动。
他们沉浸在学习中，偶尔交流思路。
许星衍的思维比高中时更加敏捷跳跃，常常提出意想不到的视角；荏驰则依然保持着一贯的严谨细致。
两种风格奇妙地互补，仿佛三年的空白从未存在。
“这个量子纠缠的推导，”许星衍忽然倾身过来，手指点在那本专著上，“你的思路很巧妙，但这里可以用更简洁的方法。”
他的发梢几乎擦过荏驰的脸颊，带来一丝痒意。
他拿过荏驰的笔，在草稿纸上流畅地写下一串算符。
手指修长有力，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腕骨上的银色手链随着书写动作轻轻作响。
荏驰恍惚间想起高中时，许星衍也是这样在数学竞赛培训时，顺手拿过他的笔演示解法。
“你看，引入贝尔基矢就能简化这个过程。”
许星衍侧头看向荏驰，距离近得能数清他睫毛的根数。
荏驰注意到他的虹膜在灯光下呈现出罕见的深琥珀色，与记忆中一模一样。
图书馆闭馆音乐响起时，荏驰惊讶地发现竟然己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效率真高。”
许星衍伸展手臂，衬衫下摆随之提起，露出一截紧实的腰腹肌肉，“和你一起讨论还是这么舒服，阿荏。”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满足感，那个熟悉的昵称再次让荏驰耳根发热。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夏夜微风拂面。
许星衍忽然放慢脚步，抬头望向刚刚显现的星空。
“看到那颗最亮的星星了吗？”
他指向天幕，手臂划出优美的弧线，“是天狼星。
和高中时我们在天文社观测的那次位置差不多。”
荏驰顺着他的手指望去，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高二那年，他们确实一起在天文社待过短暂的一个学期，首到竞赛压力让他们不得不退出社团。
“你后来为什么...”荏驰顿了顿，换了个问题，“毕业后就没消息了？”
许星衍沉默片刻，星空在他的眼眸中闪烁：“有些事需要想清楚。
比如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又为什么要回来。”
他的语气轻松，但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走到宿舍楼下，许星衍忽然停住脚步：“要不要去看个更好的观星点？
物理系天文台那边视野很好，这个时间应该没人。”
荏驰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他们登上物理系顶楼的天文台。
许星衍熟练地打开穹顶，操作仪器的动作流畅而专业。
“手艺没生疏吧？”
许星衍笑着看向荏驰，“高中时我可是天文社的王牌操作员。”
夜风扑面而来，整个校园尽收眼底。
星空似乎触手可及，银河像一条发光的丝带横跨天际。
“真美。”
荏驰深吸一口气，胸中的烦闷似乎都被夜风吹散了。
许星衍轻声哼起一段旋律，手指在栏杆上打着节拍。
那是高中毕业晚会上他们合唱的那首歌。
“Walk with me, from stardust to forever.”许星衍忽然转过头，眼中映着整条银河，“这句话是我母亲最喜欢的。
她说，每个人都是星尘组成的，最终也会回归星辰。”
荏驰望着星空，忽然问道：“高中毕业那天，你本来想对我说什么？”
那个在后台欲言又止的眼神，他记了三年。
许星衍安静地看着他，许久才轻声说：“我想说，等我回来继续我们的竞争。
不过现在看来，不止竞争这么简单了。”
回去的路上，许星衍忽然问：“你似乎还是和高中时一样，总是绷得很紧，阿荏。”
荏驰怔了怔，没有回答。
夜色掩盖了他突然僵硬的表情。
“没关系。”
许星衍拍拍他的肩，动作轻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不过记得，星星之所以闪耀，是因为它们允许自己发光。”
走到宿舍门口，许星衍忽然叫住正要进门的荏驰：“明天继续一起学习？
我发现几个关于量子退相干的新论文，你应该会感兴趣。”
荏驰点点头，不自觉地微笑：“好。”
“那说定了。”
许星衍笑起来，指尖轻触自己的嘴唇，然后朝荏驰的方向轻轻一扬，“晚安，阿荏。”
门轻轻关上，荏驰站在走廊上，心跳如鼓。
窗外星光洒落，在他身上投下淡淡银辉。
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有些感情就像星光，经过漫长光年终于抵达，却依然明亮如初。
那一夜，他久违地梦见了高中时的星空，和一个穿着校服的背影，在银河间向他转过身来。
“Walk with me.”梦中人说，声音像真实的许星衍。
而这一次，在梦里，荏驰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