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靠在冰冷潮湿的金属墙壁上，剧烈地喘息着。
克罗夫队长那机械义眼发出的红光仿佛还在他眼前闪烁。
他低头看向手中那枚光滑的芯片，它在他布满老茧和污垢的手掌中泛着冷冽的微光，像一颗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星辰。
“你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他低声自语，指尖抚过芯片毫无瑕疵的表面。
伤口的刺痛将他拉回现实。
他撕下一段相对干净的布条，笨拙地包扎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划伤。
令他不安的是，血己经基本止住了，伤口边缘传来阵阵麻痒——这是远超常人的愈合速度。
这个秘密他隐藏了多年，绝不能在此时暴露。
将芯片小心地藏进贴身口袋，凯开始沿着熟悉的路径返回底层巢穴。
他像幽灵一样在错综复杂的通道中穿行，避开主要管道，选择那些只有遗物猎人才知道的狭窄缝隙和隐秘通道。
每一次远处传来的脚步声都让他紧绷神经，每一个金属摩擦声都让他瞬间躲入阴影。
两小时后，凯终于回到了底层巢穴的范围。
空气中的气味首先发生了变化——锈蚀金属和辐射尘的味道被拥挤人潮的体味、劣质合成食物的酸腐味和某种永远无法消散的霉味所取代。
光线变得昏暗，只有零星几盏应急灯提供着可怜的照明。
“凯！
你小子还活着！”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旁边的摊位后传来。
凯转头，看见老瘸腿莫斯正坐在他的杂物摊后面，那双混浊的眼睛打量着他：“听说锈带最近不太平，克罗夫那***像疯了一样在抓人。”
凯心中一惊，表面却不动声色：“什么时候太平过？
有什么新消息吗？”
莫斯嗤笑一声，露出仅剩的几颗黄牙：“能有什么消息？
还不是老样子，谁家又有人崩解症发作了，谁又在争夺净水配额时被打死了...”他忽然压低声音，“不过确实有点不寻常，治安官们下来得比平时勤快，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
凯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他扔给莫斯一小块还能用的电路板作为情报费，迅速融入人群。
底层巢穴就像一座巨大的立体迷宫，通道和平台毫无规划地层层叠加，挤满了挣扎求生的面孔。
人们眼神麻木，大多数人都带着基因崩解症早期的症状——皮肤上的异常斑纹、不自主的肌肉抽搐或是咳嗽不止。
凯的目的地是黑市中心——一个由旧排水枢纽改造而成的半隐蔽区域。
这里比外面更加拥挤，各式各样的交易在昏暗中进行着：食物配给券、药品、武器、情报，甚至还有偷来的上层科技产品。
他在人群中穿梭，目光警惕地扫视西周。
几个明显不属于底层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们衣着过于整洁，站姿过于笔挺，眼神像扫描仪一样审视着每一个经过的人。
治安官的线人。
凯压低帽檐，改变路线，绕到一个相对隐蔽的摊位前。
摊主被称为“解码者”，据说能破解大部分旧时代和上层的数据设备。
“我需要读点东西。”
凯低声说，没有寒暄。
解码者是个瘦小的男人，眼睛因长期盯着屏幕而显得异常肿大。
他瞥了凯一眼，伸出三根手指：“先看货，再谈价。”
凯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怀中取出芯片，但没有完全放手，只是让解码者能看到它。
解码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几乎要伸手去抓：“这、这是...上层的最新加密格式！
我从没见过这种物理结构...能读吗？”
凯打断他，将芯片收回。
“当然！
当然！”
解码者兴奋地说，“但这种级别的加密...得用上我的所有算力资源...价格不便宜。”
他伸出五根手指，“五百信用点，或者等价的高纯度抗辐宁。”
凯的心沉了下去。
这相当于他三个月冒险工作的全部收入。
“太贵了。”
“那就没办法了。”
解码者耸耸肩，但眼睛仍贪婪地盯着凯放回芯片的位置，“这东西不是你这种底层老鼠该拿的，小子。
会惹祸上身的。”
就在这时，黑市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
凯敏锐地转头，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治安官正粗暴地推开人群，为首的正是克罗夫队长。
他的机械义眼发出慑人的红光，缓缓扫视着混乱的市场。
“他在搜查！”
有人低声惊呼。
凯毫不犹豫地转身，迅速融入人群的阴影中。
他听到克罗夫的声音在身后回荡：“提供此人类似行踪者，赏一千信用点！
隐瞒不报者，以叛区罪论处！”
一千信用点！
这笔巨款足以让底层任何人变成疯狂的猎犬。
凯感到无数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他加快脚步，七拐八绕地消失在一处通风管道中。
与此同时，在上层区域。
莉娜·阿尔法站在洁净明亮的实验室中，望着窗外井然有序的城市景观。
这里的空气经过精密过滤，温度恒定在最舒适的范围，连光线都经过精心调节以避免眼睛疲劳。
但与往常不同，今天她无法集中精力于眼前的基因序列分析。
她的目光不断飘向实验室一侧的监控终端，上面显示着治安部门的行动日志——这是她作为阿尔法家族成员的特权之一。
“异常活动...锈带禁区...数据泄露风险...”这些词汇在她脑海中盘旋。
更让她不安的是，行动指挥官是克罗夫——那个以残忍闻名的治安官队长。
莉娜轻触控制台，调出更详细的行动报告。
当看到被触发的警报编号时，她的呼吸几乎停止。
那是她父亲实验室特有的安全系统编码！
五年前，首席科学家艾德里安·阿尔法——她的父亲——在前往锈带某处实验室后神秘失踪。
官方报告称是意外事故，但她从未相信这个解释。
父亲失踪前正在进行的那个秘密项目，所有数据都被封存，权限等级高得连她都无法接触。
而现在，有人触发了父亲实验室的警报。
莉娜快速操作控制台，利用家族最高权限接入治安官的实时行动频道。
她听到克罗夫的声音：——“目标可能前往底层黑市...重点搜查数据解密相关活动...”——“发现可疑目标！
黑色外套，琥珀色眼睛，手臂带伤...追！”
莉娜的心跳加速。
有人从父亲的实验室里带出了什么东西，而现在治安官正要灭口。
这意味着父亲的研究可能涉及某些人不愿公开的秘密。
她必须行动。
几分钟后，莉娜己经换上了一身不太显眼的便服，站在通往中层区域的升降梯前。
她的计划很简单：利用家族权限进入中层，然后想办法混到底层去。
她需要找到那个被追捕的人，赶在治安官之前拿到那样东西。
当升降梯无声地向下运行时，莉娜不禁思考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有多么疯狂。
一个上层公民，独自前往危险的底层区域，寻找一个被全城通缉的逃犯？
这完全不符合她一贯理性冷静的行事风格。
但她无法忽视这个机会——这可能是揭开父亲失踪真相的唯一线索。
升降梯在中层停下。
莉娜深吸一口气，步入这个她只在报告中了解过的区域。
这里的灯光更加昏暗，空气中有淡淡的机油味，人们行色匆匆，几乎不与他人进行眼神交流。
根据情报，最近的通往底层的入口需要穿过中层的工业区。
莉娜拉紧外套，尽量不引人注目地向前走去。
她从未感到如此暴露和脆弱。
就在她即将到达工业区时，两个身穿治安官制服的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不是克罗夫小队的人，而是中层的常规巡逻队。
“身份证明，公民。”
其中一人机械地说道。
莉娜保持冷静，出示了她的身份卡——一张彰显着阿尔法家族地位的高级权限卡。
巡逻队员的眼中立刻流露出敬畏和疑惑：“阿尔法博士？
您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区域对您来说太危险了。”
“学院研究项目，”莉娜冷静地撒谎，“关于底层环境的适应性研究。
我需要采集一些样本。”
巡逻队员犹豫了一下：“现在底层不太平静，博士。
有危险逃犯流窜，克罗夫队长正在全力搜捕。
我们建议您改日再来。”
莉娜正想坚持，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骚动。
她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破旧外套的身影从一堆货箱后一闪而过，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与她视线相交的瞬间流露出惊恐和警惕。
紧接着，克罗夫那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封锁这个区域！
他就在这儿！”
莉娜的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那个逃犯——和她刚刚擦肩而过。
而没有意识到的是，在她注视那个身影的同时，另一个人正在阴影中注视着她——凯紧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墙壁，看着那个显然不属于这里的上层女人与治安官交谈，心中警铃大作。
“又一个来找麻烦的上层佬。”
他低声咒骂，同时感到手臂上的伤口传来阵阵抽痛。
芯片在口袋中仿佛一块炽热的煤炭，烫得他心神不宁。
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而此刻又多了个变数——那个看起来精致易碎却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上层女人。
凯的目光在女人和迫近的危险之间迅速移动，一个冒险的计划开始在他脑海中成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