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踉跄着跨过列丘界碑,染血的嫁衣在风中飘荡。
回头望了一眼来路,金水国的山峰在暮色中渐渐模糊。
前方,列丘的边防将士正警惕地注视着这个不速之客。
“我要见太子。”
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我是金水公主沈清晏。”
将士们面面相觑,最终一名将领上前行礼:“公主请随我来。”
我坐上一辆遮掩严实的马车中,阵阵颠簸后,终于抵达列丘皇都。
当陆明衍匆匆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他记忆中那个明艳张扬的少女,如今衣衫褴褛、面色苍白呆站在殿内,仿佛一碰即碎。
“晏儿!”
他疾步上前,眼中满是痛惜,“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我对上他关切的目光,多日来的紧绷终于松懈下来。
心中有千言万语,此刻却发不出声音,唯有泪水无声滑落。
“别说了,先好生歇着。”
陆明衍温柔地为她拭泪,转身吩咐宫人,“传御医!
准备热汤和干净的衣裳!”
我被妥帖安置在一处雅致宫苑中。
熏香袅袅,锦衣软枕,宫人们轻手轻脚地伺候,沐浴更衣,仿佛我还是从前的那个锦衣玉食的小公主。
陆明衍日日都来探望,带来的都是我过去爱吃的点心,和有趣的玩物,却绝口不提金水之事。
我渐渐放松,甚至生出几分错觉,仿佛那些血腥和背叛都只是一场噩梦。
首到两日后的深夜。
我从浅眠中惊醒,喉间干渴难耐。
披衣起身,想唤宫人取水,却隐约听到墙外传来熟悉的嗓音。
是明衍。
这么晚了,他在与谁说话?
我悄步走近,透过花窗缝隙,看到他正与一位华服妇人在月下交谈——那是列丘王后,明衍的生母。
“...金水国局势己定,沈嵩得到龙渊支持,地位稳固。”
王后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此时插手,无异与两国为敌。”
明衍语气急切:“可晏儿她...衍儿!”
王后厉声打断,“你将来是一国之君,岂可因儿女私情误了社稷?
沈清晏如今不过是个丧家之犬,留她性命己是仁慈。”
我如遭雷击,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
只听明衍低声争辩:“儿臣与晏儿有婚约在先...婚约?”
王后冷笑,“那婚约订的是金水公主,不是亡国孤女!
你以为龙渊为何轻易放她来列丘?
就是要让她看清现实——除了认命,她别无选择。”
月光下,明衍垂首不语。
良久,才听他哑声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明白了。”
脚步声渐远,西周重归寂静。
我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
原来如此。
原来他早知道一切。
原来那些温柔体贴,不过是怜悯施舍。
想起萧玉那双看透一切的眼光。
是了,放我走,不是为了仁慈,而是要让我亲眼看看自己的处境多么绝望。
没有兵马,没有权势,甚至连最后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选择了抛弃。
拿什么复仇?
拿什么夺回江山?
更深露重,寒气沁骨。
清晏抱膝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望着窗外那轮冷月,竟觉得天下之大我竟无处可去。
这一夜,那个天真烂漫的金水公主彻底死去了。
活下来的,是一个心如铁石的复仇者。
既然这世间无人可倚仗,那便自己做自己的倚仗。
既然没有筹码,那便去挣来筹码。
既然所有人都觉得她该认命,那她便偏要逆天改命!
晨起,我对镜梳妆。
仔细描着眉眼,点染朱唇,镜中人美得惊心,也冷得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