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那株青铜树在日头下淌着铜汁。
凌云攥紧怀里的青铜简,简身裂纹间渗出的星尘沾了满手,小月踮脚往黄河方向指:“哥!
铜人在河里走哩!”
十二尊戍卒化成的青铜像正逆流而上。
浊浪拍在它们腰间,锈绿的铜皮遇水滋长出苔藓,每走一步都有螺蛳叮在关节缝里。
锦衣少年郭元振追着铜人跑,靴子陷进河泥拔不出,急得朝树顶喊:“道尊!
它们要去撞龙门闸!”
地脉乱惜金金立在青铜枝桠上。
他脚下新生的铜叶簌簌作响,叶脉里奔涌的却不是树汁,而是黄河混着星尘的浊流。
小月竹篮里那撮麦饼屑忽地飞起,绕着青铜简打转。
“不是铜人要走。”
惜金金弹落指尖铜液,“是地脉断了腿。”
话音未落,河滩突然拱起泥浪。
丈宽的地缝“喀嚓”裂开,一尊铜人左脚陷进裂缝,青铜腿弯成诡异的弧度。
郭元振扑过去拽铜臂,裂缝里猛地喷出硫磺味的热气,把他冲了个倒仰。
小月从竹篮掏出个布包:“用麦子喂它走路行不?”
布包里躺着三粒她剩下的麦种。
麦生芒麦种滚进地缝的刹那,异变陡生。
铜人陷落的左腿突然暴出根须,褐色的麦根缠着青铜关节疯长。
裂缝深处传来闷雷般的搏动,地面像鼓皮般起伏。
惜金金眉峰微动:“地肺在抽气。”
“抽气?”
凌云话音未落,潼关城墙“轰隆”塌了半截。
塌方处露出个黑窟窿,呼哧呼哧往外喷铜锈色的风。
窟窿边缘,几株麦苗顶着青铜渣破土而出,麦穗竟结出细小的铜刺。
郭元振突然指着黄河喊:“鱼!”
水面翻起大片白肚,鱼鳃里钻出麦根似的红丝。
简裂怀里的青铜简骤然发烫。
凌云低头一看,简上“贞观七年李淳风制”的“七”字裂开了缝,星尘正汩汩外溢。
他慌忙用手去堵,星尘却从指缝漏下,滴在脚边一株铜刺麦穗上。
“嗡——”麦穗猛颤,穗尖铜刺“噼啪”爆出电火花。
惜金金翻掌压下,麦穗却像活蛇般缠上他手腕,铜刺首扎脉搏!
“哥!”
小月把竹篮扣向麦穗。
柳条筐突然青光暴涨,篮底沾着的麦饼渣化作符文,硬生生将麦穗按回土里。
天雷引潼关上空乌云骤聚。
不是雨云,是墨汁里掺了铜锈的怪色。
云层中电光游走如金蛇,却迟迟不落雷。
惜金金并指抹过青铜简裂痕,星尘凝成细丝射向云层:“地脉抽气引雷,麦根成了引雷针。”
“轰!”
第一道雷劈在青铜树冠。
整株树瞬间通亮如琉璃,枝头铜钱叮当乱跳。
郭元振怀中黄铜漏刻突然浮起,箭壶里残余的绿浆化作青烟,壶身“武德九年”铭文竟流出血色!
小月突然将竹篮抛向半空:“装雷!”
补天线竹篮悬在雷云下滴溜溜转。
惜金金袖中飞出一卷蚕丝——正是昨日永宁寺菩萨手里缠的因果线。
丝线穿云而过,另一头系住铜人陷落的左腿。
“抓紧了!”
惜金金将丝线甩给凌云。
少年攥住丝线的刹那,浑身汗毛倒竖。
那线里奔涌的不是力道,是潼关地脉断裂的剧痛!
青铜简突然离手飞出。
剑身裂纹蔓延如蛛网,星尘凝成光索缠住十二尊铜人。
“地脉归位!”
惜金金清喝一声,陷落地缝猛地合拢。
铜人左腿“咔嚓”复位,腿根处滋生的麦根瞬间枯黄。
雷种落最后一道雷劈向竹篮。
柳条筐在电光中碎成青粉,筐底符文裹着麦饼渣,竟凝成一颗琥珀色的雷珠。
小月跳着脚去够,雷珠却“嗖”地钻进她衣襟。
潼关城墙上,铜刺麦穗齐齐爆裂。
飞溅的铜渣被吸回地缝,塌陷的窟窿里长出嫩绿新草。
郭元振捧起漏刻,箭壶血色己褪,水滴声清脆如磬。
惜金金从树梢取下颗焦黑的铜钱,钱背北斗七星纹的瑶光位,多了粒麦壳大的凸起。
“道种初成。”
他将铜钱按进小月掌心,“下一道裂痕在洛阳。”
风掠过河滩,十二铜人静立如碑。
衣襟里的雷珠隐隐发烫,小月攥紧铜钱,看见钱孔里映出座燃烧的当铺——正是她和哥哥在西市栖身的废屋。
(本章以麦穗异化展现地脉断裂危机,通过铜人、漏刻等元素勾连天道失衡。
竹篮化雷珠、麦根成引雷针等设定强化奇幻感,结尾当铺废墟暗示下章洛阳灾劫,埋下师徒羁绊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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