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言被洛琳琅那句“做成青石镇头一份”震得沉默了片刻。
这姑娘，要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要么是真有些他不知道的底气。
看她方才应对赵管家时那收放自如的演技，更像是后者。
他目光掠过她熠熠生辉的眸子，那里面没有半点虚言夸口的浮躁，反而有种沉静的笃定，让人莫名……想要信她一回。
“洛姑娘志气可嘉。”
他微微颔首，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只是这烟雨楼……状况似乎并不太好。”
何止不好，简首是烂摊子中的烂摊子。
洛琳琅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仿佛眼前的破败只是微不足道的灰尘，掸一掸就没了。
“没事儿，地方破，收拾收拾就行。
关键是地段和……人。”
她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沈清言一眼，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沈公子，方才多谢你了。
看你像是读书人，对律法条文似乎也很熟悉？”
沈清言神色淡然：“略知一二。”
“那……”洛琳琅凑近一步，眼睛亮晶晶的，“这店里的老掌柜去了，也没个账房先生。
我看沈公子像是暂时闲居在此，不知可否屈尊，暂时帮我打理一下账目？
工钱嘛，现在给不起，但可以算你技术入股，以后赚钱了分红！”
她这话说得又快又溜，带着现代人的首白和生意经，听得沈清言又是一愣。
技术入股？
分红？
这词儿新鲜，但意思倒不难懂。
他并未立刻回答，只是抬眸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子。
衣衫简陋，却掩不住那份通透灵动的气质，尤其是那双眼睛，狡黠又坦诚，带着一种奇异的吸引力。
“在下还需温书备考。”
他委婉拒绝，声音依旧清冷。
“温书也不耽误嘛！
就当是换个脑子，体验生活了！”
洛琳琅毫不气馁，笑容更甜了几分，“再说，你看我一个弱女子，刚来此地，人生地不熟，还欠着（可能不存在的）巨债，说不定哪天那赵管家又带人打上门来……沈公子人美心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她故意把“弱女子”三个字咬得重重的，配上那副“我好可怜但你快答应我”的表情，饶是沈清言性子清冷，也有些招架不住。
他自然看出她绝非什么真正的“弱女子”，但那句“人美心善”和“见死不救”，还是让他微微有些不自在。
他沉默了一下。
他确实暂时困于此地，需一个合适的身份掩饰，暗中进行一些事情。
这烟雨楼位置偏僻，人流量少，不易引人注目，眼前这女子看起来也并非多事之人……做个账房，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既如此……”他终是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在下可暂代账房之职，工钱不必，只需提供每日两餐即可。”
“成交！”
洛琳琅立刻拍板，生怕他反悔，“包吃！
绝对管饱管好！”
搞定一个潜在优质员工（还是颜值天花板级别的），洛琳琅心情大好。
她转身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酒楼大门，尘土再次扑面而来。
“当务之急，是先把这里收拾出来。”
她捂着口鼻，环视这惨不忍睹的大堂，脑子里飞速盘算着那十两银子的用途。
请人是别想了，得自己动手。
她回头，冲沈清言露齿一笑，那笑容明媚得差点晃花他的眼：“沈账房，既然是自己人了，帮个忙呗？
一起打扫打扫？”
沈清言：“……”他忽然觉得，答应做这个账房，似乎有点草率了。
---话虽如此，沈清言到底还是挽起了那洗得发白的青衫袖子，虽然动作略显生疏，但还是帮着洛琳琅将那些破桌烂椅先清理到角落。
洛琳琅则找了块旧布包住头发，拿起角落里一把快散架的扫帚，开始清扫积年的灰尘和蛛网。
她动作利落，丝毫不娇气，仿佛做惯了这些活计。
系统提示：宿主成功招募首位员工‘沈清言’，员工忠诚度：10（萍水相逢）。
解锁员工管理功能。
触发支线任务：初步整顿烟雨楼。
任务要求：清理大堂、后院住所，达到可基本营业及居住标准。
奖励：积分x30，清洁工具套装x1。
还有奖励？
洛琳琅干劲更足了。
她一边扫地，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沈清言。
这人虽然看着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干活并不偷奸耍滑，只是眉宇间总凝着一股化不开的郁色，像是背负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沈账房，你是本地人？”
她状似随意地搭话。
沈清言动作顿了顿，淡淡道：“并非，只是暂居于此。”
“哦？
来备考？
考举人？”
“嗯。”
“看你气度不凡，学问一定很好。”
洛琳琅继续套近乎，“怎么会住到镇西这偏僻地方来？
镇东不是更清静些？”
沈清言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平静无波，却让洛琳琅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看了个透亮。
他语气依旧平淡：“此处便宜。”
好吧，话题终结者。
洛琳琅识趣地不再多问，专心干活。
两人花了大半天时间，才勉强将大堂和厨房的垃圾清理出去，地面扫出了原本的颜色。
累得洛琳琅腰酸背痛，沈清言的脸色似乎也更白了些。
支线任务：初步整顿烟雨楼（完成度50%）。
奖励暂未发放。
看着焕然一新……哦不，只是不再那么像垃圾场的大堂，洛琳琅叉着腰，喘了口气：“总算能看了点。”
她走到门口，打量着外面的街道。
己是傍晚时分，夕阳给青石镇铺上一层暖光，不远处几家铺子门口挂起了灯笼，行人渐多，多是结束一天劳作归家的百姓，或三三两两准备找地方解决晚饭的人。
斜对面一家挂着“百味斋”匾额的食肆，生意似乎不错，门口飘出阵阵饭菜香气。
洛琳琅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又掂量了一下怀里那轻飘飘的十两银子。
“沈账房，”她转身，脸上又挂起了那种狡黠的笑容，“走，咱们下馆子去！”
沈清言蹙眉：“洛姑娘，我们的银钱……放心，不是乱花。”
洛琳琅打断他，“这叫市场调研！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嘛。
咱们去看看这青石镇的头牌馆子，到底是个什么水准。”
她说着，很自然地就拉了一下沈清言的手臂：“快走快走，饿死了！”
沈清言身体微微一僵，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她的触碰，但脚步还是跟了上去。
他看着前面那个步履轻快、仿佛不是去吃饭而是去打仗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
这位新东家，行事作风……真是前所未见。
---百味斋店面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此刻坐了七八成满。
跑堂的伙计热情地招呼他们在一张靠墙的小桌坐下。
洛琳琅拿起粗糙的菜单扫了一眼，多是些家常菜式，价格倒也实惠。
她点了几个招牌菜：红烧肉、清炒时蔬、一碗三鲜汤，并两碗米饭。
等菜的时候，她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店内布置、客流，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周围食客的闲聊。
“哎，听说没？
镇东张员外家要办寿宴，正找厨子呢！”
“百味斋的苏娘子手艺是不错，就是花样少了点……可不是，来来去去就这几样。
要说精致，还得是以前镇中心那家‘醉仙楼’，可惜喽……嘘……小声点，听说醉仙楼关门跟赵家有关……”赵家？
洛琳琅眉梢微动。
是那个赵管家背后的赵家？
这时，菜上来了。
红烧肉颜色偏深，油汪汪的一大碗，肉块切得大小不一，入口软烂但调味偏咸，吃多了容易腻。
清炒时蔬火候过了，颜色发黄，失了脆嫩。
三鲜汤倒是鲜甜，但勾芡略厚，口感不够清爽。
平心而论，以普通小镇食肆的标准，算是不错了，至少用料实在。
但落在洛琳琅这尝遍现代顶尖美食、又被系统开了挂的舌头里，实在是……平平无奇，甚至有不少可改进之处。
沈清言吃得慢条斯理，看不出喜恶。
洛琳琅却吃得津津有味，每一道菜都仔细品尝，甚至闭上眼睛感受。
味觉通感触发：疲惫、家常、些许敷衍。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响起。
疲惫？
敷衍？
是厨师的心情吗？
洛琳琅若有所思。
结账时，一共花了五十文钱。
洛琳琅爽快地付了钱，那沉甸甸的一串铜板递出去时，她还是有点肉疼。
十两银子，也就够这样吃两百顿的……不对，不能这么算，她还得留钱装修进货呢！
走出百味斋，华灯初上。
洛琳琅站在街上，深吸了一口带着食物香气和夜晚凉意的空气，心中己大致有数。
“怎么样，沈账房，吃饱了吗？”
她侧头问。
沈清言点头：“尚可。”
“嗯，是尚可。”
洛琳琅勾唇一笑，眸中闪烁着挑战的光芒，“所以，我们烟雨楼的机会来了。”
她掰着手指头算：“咱们钱少，地方偏，请不起大厨，也做不起山珍海味。
所以，得另辟蹊径。”
“首先，菜品要精，不用多，一两样镇店的绝活就行，要让人吃过就忘不了！
其次，味道要极致，把普通的食材做出不普通的味道！
最后……”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得会讲故事，营造氛围感，让人就算跑远路，也觉得来咱们这破店吃饭，值！”
沈清言安静地听着，看着她神采飞扬地讲述那些他闻所未闻的“经营理念”，夜幕初降的星光落在她眼底，亮得惊人。
他忽然觉得，或许她之前那句“做成青石镇头一份”，并非全然是狂言。
“走吧，沈账房！”
洛琳琅一挥手，干劲十足，“回去继续打扫！
明天一早，我去趟集市买点东西，咱们的烟雨楼，得尽快开张！”
她得赶紧把系统任务完成，拿到那清洁工具和积分，看看商城里有什么好东西能换。
未来的路很难，开局只有十两银和一个看似不大靠谱的账房。
但洛琳琅却觉得，这比站在那个所谓的顶尖领奖台上，有意思多了。
至少这里，一切皆有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