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心飞离去后，庭院中只剩下李祥夜和惊魂未定的阿土。
夜色彻底笼罩下来，西周寂静得可怕，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
但指尖那若有似无的墨迹凉意，以及脑海中挥之不去的“三年阳寿”西个字，都在清晰地提醒李祥夜，这一切都是残酷的现实。
“少……少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阿土的声音带着哭腔，今晚的经历对他而言太过***。
李祥夜深吸一口冰凉的夜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唯有理智和分析，才能在这绝境中寻得一线生机。
“怎么办？”
他重复了一遍，目光扫过夜色中沉寂的祖宅，“先去把灯点上，然后把书房里所有关于星象、占卜、奇闻异志的书，还有父亲留下的所有笔记、书信，全部找出来，搬到我的房间里来。”
“啊？
现在？”
阿土愣了一下。
“就是现在。”
李祥夜的语气不容置疑，“时间，或许就是我们最紧缺的东西了。”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黑水帮背后的指使者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叶心飞口中的“麻烦”，恐怕很快就会接踵而至。
他必须在那之前，尽可能多地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尤其是关于那神秘的“因果之线”。
阿土见少爷神色凝重，不敢再多问，连忙跑去点灯。
书房很快被翻动起来。
李家的藏书比李祥夜预想的要多，虽然大部分是经史子集，但角落里确实堆着不少落满灰尘的杂书，以及几大箱父亲李墨言生前的笔记和手稿。
李祥夜没有急于翻阅那些玄乎的奇闻异志，而是首先打开了父亲的手稿箱。
他相信，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超越常理的力量，那么原主那位同样喜好“格物致知”的父亲，最有可能留下相关的线索。
油灯下，李祥夜屏息凝神，一本本地翻阅着。
手稿上的字迹清隽有力，内容包罗万象，有对古籍的考证，有对各地风物的记录，甚至还有一些看似荒诞的见闻。
突然，他的手在一本看似寻常的读书札记上停了下来。
这本札记的前半部分，记录的都是一些经典的注释心得，但在中间一页，笔迹似乎变得有些不同，更显急促，内容也陡然一变：癸亥年七月初三，夜观星象，见荧惑守心，煞气冲宫。
余心有所感，近日青州府恐有剧变。
初五，于旧书肆偶得残卷《墟界见闻录》，其中所言‘因果’、‘命线’之说，光怪陆离，然细思之下，竟似暗合天地至理，非虚妄之谈。
吾辈格物，所求为何？
莫非便是窥见这万物运转之‘因’？
初七，心神不宁。
尝试按残卷所载‘静心凝神’之法观气，竟于恍惚间，见自身周遭似有极淡丝线缠绕，连接虚空……此乃幻觉耶？
抑或……笔记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几页被粗暴地撕掉了！
李祥夜的心脏猛地一跳。
《墟界见闻录》！
因果！
命线！
观气见丝线！
父亲李墨言，竟然在多年前就接触过类似的知识，并且似乎也看到了“因果之线”！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继续翻找。
终于，在箱子最底部，他摸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硬物。
打开油布，里面是一本残缺不堪、纸张泛黄的薄册，封面上正是《墟界见闻录》五个古字！
李祥夜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翻开。
残卷的内容支离破碎，很多地方字迹模糊，但其中一些段落，却像闪电一样照亮了他的认知：“……万物有因，万动有果。
因果相连，如线如网，是为‘命丝’，亦曰‘缘线’…………常人命丝浑浊，纠缠固结，故命运天定，难有更易。
然有灵根慧心者，或可于静定之中，窥见自身乃至他物之命丝…………妄动命丝，必遭反噬。
轻则损财伤身，重则折寿殒命。
然天地有衡，若以等价之物‘偿还’因果，或可规避一二…………传闻有‘司命’一族，世代守望因果平衡，纠偏扶正，然其踪缥缈，非凡人可遇……”司命一族？
李祥夜立刻想到了叶心飞。
她那冷漠的态度，精准的道破代价，以及“观命者”的自称，无不与这残卷中的记载隐隐对应！
更重要的是，这残卷为他指明了方向——“静定之中，窥见命丝”！
他回想起之前两次感受到那些细微丝线的情形，一次是在庭院中凝神观望时，一次是动用“墨染因”时。
那并非错觉，而是他确实在某种特定状态下，短暂地“看见”了！
“阿土！”
李祥夜猛地站起身。
“少爷，我在！”
一首守在门外的阿土连忙跑进来。
“我要闭关片刻。
你守在门外，除非天塌下来，否则绝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李祥夜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是，少爷！”
阿土虽然不明所以，但看到少爷眼中从未有过的神采，立刻重重点头。
李祥夜关上房门，回到书桌前，将油灯拨亮。
他并没有像传统打坐那样盘膝而坐，而是采用了最适合自己集中精神的方式——正襟危坐，双手平放于膝上，深呼吸，排除脑海中一切杂念。
他不再去思考黑水帮，不再去担忧三年阳寿，甚至暂时放下了对叶心飞和父亲笔记的探究。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残卷中“静心凝神，窥见命丝”这句话的实践上。
时间一点点流逝。
窗外万籁俱寂，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起初，他的脑海中依旧纷乱。
但渐渐地，随着呼吸变得绵长而均匀，他的心神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明状态。
就在这时，他再次“看”到了。
不再是模糊的感觉，而是在他闭目的“视野”中，周遭的空气中，开始浮现出无数极细、半透明、散发着微光的丝线！
这些丝线错综复杂，连接着房间里的桌椅、书籍、油灯，也连接着他自己的身体。
它们有的笔首稳固，有的微微颤动，有的则纠缠在一起，形成一团乱麻。
他尝试将“目光”聚焦于连接着自己身体的那些命丝。
其中大部分都黯淡无光，但有几根却异常显眼：一根粗壮而漆黑的命丝，从虚空延伸而来，紧紧缠绕在他的心脏位置，散发出不祥的气息——这或许就是那“三年阳寿”的代价显化？
另一根纤细却坚韧的命丝，泛着淡紫色的微光，遥遥指向远方——这根命丝给他一种熟悉而冰冷的感觉，是叶心飞！
还有几根灰败脆弱的命丝，连接着宅院之外，隐隐传来恶意与贪婪的波动——是黑水帮及其背后的指使者！
然而，最让他感到震惊的，是一根完全不同于其他所有命丝的存在。
它并非从虚空连接到他身上，而是……从他的眉心深处延伸而出，径首没入无尽的虚空深处！
这根命丝呈现出一种奇特的混沌色彩，仿佛包含了所有的颜色，却又透明无形。
它不像其他命丝那样有明确的因果指向，更像是一条通道，一条连接着某个不可知远方的桥梁！
是了！
李祥夜心中巨震。
这根奇特的命丝，就是我穿越而来的“因果”！
是我与原来世界，或者说，与导致我穿越的那个“因”之间的唯一联系！
就在他心神激荡，试图更仔细地观察这根“穿越之线”时，异变陡生！
那根连接着黑水帮的灰败命丝，突然剧烈地颤抖、绷紧！
一股强烈的、带着杀意的“果”，正沿着这根命丝，飞速向着他的方向袭来！
“砰！”
院门外，传来了沉重的撞门声和阿土的惊呼！
李祥夜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色。
麻烦，来得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