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秦岭深处的离乡路秦岭深处的核桃沟，九月的晨雾还没散尽，
李铁牛已经扛着半袋晒干的山货，踩着露水往山下走。他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
裤腿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 —— 那上面全是爬山磨出的硬茧，像老树皮一样粗糙，
却透着股撼人的力量。“铁牛，真要走啊？” 村口老槐树下，王大娘攥着个煮鸡蛋追上来，
“城里不比咱山里，人心隔肚皮，你可别太实在。”铁牛停下脚步，黝黑的脸上挤出个笑，
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大娘，俺娘的药快没了，城里能挣着钱。
” 他把山货往肩上又挪了挪，那袋子少说有百十来斤，压在他身上却像扛着捆棉花，
腰杆挺得笔直。谁都知道核桃沟的李铁牛是个能人。十七岁就能背两百斤的柴火翻秦岭，
二十岁时单手掀翻过压垮牛棚的断梁，村里谁家盖房、挑水、修猪圈，喊一声 “铁牛”，
他准到。可再能扛，也扛不住山里的穷 —— 他娘常年咳嗽，吃的药要去县城买，
一年下来，把家里那点积蓄全耗光了。临走前，铁牛蹲在娘的炕前，
把攒下的五十块钱塞进娘手里：“娘，俺去西安，等挣了钱，就带你去大医院看病。
” 他娘攥着他的手，枯瘦的指头抖得厉害：“娃，城里姑娘精，
你别被骗了……”铁牛没把这话往心里去。他只想着，西安是大地方，只要肯下力气，
总能混口饭吃。天刚擦黑时，他终于坐上了去西安的绿皮火车。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
他靠在过道上，闻着身边人身上的香皂味、方便面味，还有远处女人身上飘来的淡淡香水味，
心里头既紧张又期待 —— 这是他第一次离开核桃沟，
第一次要去见娘说的 “城里姑娘”。火车哐当哐当走了一夜，第二天清晨，
铁牛跟着人流挤出火车站。抬头一看，好家伙！高楼跟秦岭的山峰似的戳在天上，
马路上的汽车跑得比山里的野兔还快，穿着裙子的姑娘们踩着高跟鞋，
“噔噔噔” 地从他身边走过，留下一阵香风。他攥着怀里的布包，
布包里是娘连夜缝的贴身衣裤，还有那半袋没卖完的山货，站在广场上，
像棵扎错地方的老槐树，浑身不自在。他想找个活干，可问了好几家餐馆，
人家一看他穿的解放鞋、粗布褂，要么说 “人满了”，
要么就直愣愣地问：“你会用煤气灶不？会用智能手机点餐不？” 铁牛摇摇头，
人家就摆摆手让他走。天黑时，铁牛兜里只剩十块钱了。他在城中村的巷子里转来转去，
终于看到个挂着 “招待所” 牌子的小门面。老板娘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涂着红嘴唇，
上下打量他半天：“一晚十块，没热水，没电视，住不住？”铁牛赶紧点头，
跟着老板娘上了二楼。房间小得像个鸡窝，一张木板床，一个掉漆的桌子，墙角还堆着杂物。
可他累坏了，倒头就睡，梦里全是娘的咳嗽声，还有白天看到的那些穿裙子的姑娘。
第二章 城中村的小芳姑娘第二天一早，铁牛被隔壁的争吵声吵醒。他揉着眼睛走出房间，
正好看见一个穿碎花连衣裙的姑娘在跟老板娘吵架。姑娘看起来二十出头，扎着马尾辫，
眼睛红红的，手里攥着个布包：“你凭啥扣我押金？我这月房租明明交了！”老板娘叉着腰，
唾沫星子乱飞：“你半夜洗衣服吵着别人了，扣你五十块算少的！
”铁牛看着姑娘着急的样子，想起了村里邻居家的妹妹，忍不住上前一步：“大姐，
她一个姑娘家也不容易，要不…… 这五十块俺替她出？”老板娘愣了一下，
上下打量铁牛：“你跟她啥关系？”“俺不认识她，” 铁牛挠挠头，“就是觉得她挺难的。
”姑娘也愣了，抬头看着铁牛。他个子高，站在她面前像堵墙，黝黑的脸上满是诚恳，
眼睛亮得像山里的星星。她咬了咬嘴唇，小声说：“不用，我自己能解决。”可最后，
老板娘还是扣了姑娘二十块。姑娘走的时候，跟铁牛说了声 “谢谢”，还告诉他，
前面巷子里有家服装厂在招学徒，管吃管住，让他去试试。铁牛按着姑娘说的地址找过去，
还真找到了那家服装厂。老板是个河南人，看铁牛长得壮实，又老实，
就让他留下了 —— 不是当学徒，是当搬运工，每天扛布料、搬箱子，一个月三千块，
管吃管住。铁牛高兴坏了，当天就搬去了服装厂的宿舍。宿舍在厂房二楼，六个人挤在一起，
空气里全是汗味和布料味。可铁牛不在乎，他觉得能挣钱，能给娘买药，比啥都强。
没过几天，铁牛在宿舍楼下又遇到了那天的姑娘。姑娘叫小芳，也是这家服装厂的，
在流水线上缝衣服。小芳看到他，笑着递过来一个苹果：“你也在这儿上班啊？真巧。
”铁牛接过苹果，脸有点红：“嗯，多亏你告诉俺地址。”从那以后，铁牛和小芳就熟了。
小芳是甘肃人，家里穷，早早出来打工，在这家服装厂干了两年了。
她知道铁牛是第一次进城，啥都不懂，就教他用智能手机，教他怎么坐公交，
还告诉他哪家菜市场的菜便宜，哪家超市经常打折。铁牛也经常帮小芳干活。
小芳住的宿舍在三楼，没电梯，每次买米买面，都是铁牛帮她扛上去。小芳的缝纫机坏了，
铁牛看了两眼，就找出了毛病 —— 是零件松了，他用扳手拧了拧，居然修好了。
小芳又惊又喜：“你还会修这个？”铁牛挠挠头：“俺在山里修过拖拉机，差不多的道理。
”有一次，服装厂赶工期，小芳加了个通宵，第二天早上晕在了车间里。
铁牛正好在旁边搬箱子，一看小芳倒了，赶紧把她抱起来，往附近的诊所跑。小芳体重轻，
铁牛抱着她，感觉像抱着片羽毛，可他跑得飞快，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都没敢停下。
到了诊所，医生说小芳是低血糖，输点液就好了。铁牛守在旁边，给小芳买了粥，
还剥了个鸡蛋喂她。小芳看着他黝黑的侧脸，眼睛有点湿：“铁牛，你真是个好人。
”铁牛嘿嘿一笑：“俺娘说，做人就得实在。”那之后，厂里的人都知道，
搬运工李铁牛和流水线的小芳好上了。有人跟铁牛开玩笑：“铁牛，你可真有福气，
小芳长得俊，人又好。” 铁牛听了，心里美滋滋的，脸上却还是红扑扑的，说不出话来。
铁牛每个月发了工资，除了给娘寄两千块，剩下的就攒着。他想，等攒够了钱，
就带小芳回核桃沟看看，让娘也见见这个好姑娘。他还想，等以后挣多了钱，就跟小芳一起，
在西安租个小房子，好好过日子。可铁牛没想到，城里的日子，比他想的要复杂得多。
第三章 物流园里的林经理过了半年，服装厂的老板卷着钱跑了。工人的工资没发，
宿舍也不让住了。铁牛和小芳一下子没了着落，只能又搬回了城中村的招待所，
每天到处找工作。小芳急得直哭：“这可咋办啊？俺还想着攒钱给俺弟交学费呢。
”铁牛攥着小芳的手，安慰她：“别着急，俺有力气，肯定能找到活干。”这天，
铁牛在人才市场转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活，正准备回去，
就看到一个招工牌 ——“诚信物流园招搬运工，包吃包住，月薪四千”。铁牛眼睛一亮，
赶紧跑过去问。招工的是个五十来岁的大叔，看铁牛长得壮实，就说：“你跟我去试试，
能扛动五十斤的箱子，就留下。”铁牛跟着大叔去了物流园。物流园很大，
到处都是货车和集装箱，工人们都在忙着装卸货物。
大叔指着一个五十斤重的箱子：“你扛着这个，从这边走到那边的仓库，能行不？
”铁牛弯腰，单手就把箱子拎了起来，跟拎着个西瓜似的，稳稳地走到了仓库。大叔看呆了，
赶紧说：“行！你明天就来上班！”铁牛高兴地跑回去告诉小芳，小芳也笑了，
还特意去菜市场买了块肉，给铁牛做了顿红烧肉。铁牛吃得满嘴流油，心里想着，
只要跟小芳在一起，再苦再累也值。铁牛在物流园干得很卖力。他力气大，别人扛一个箱子，
他能扛两个；别人搬十趟就累了，他能搬二十趟。工头很喜欢他，经常给他加奖金。有一天，
物流园来了个女经理，叫林薇，三十岁左右，穿着职业装，踩着高跟鞋，
看起来又干练又漂亮。林薇是来检查工作的，
正好看到铁牛在扛一个大箱子 —— 那箱子至少有一百斤重，铁牛扛在肩上，
腰杆还是挺得笔直。林薇皱了皱眉，走过去说：“你这样扛太危险了，容易伤着腰。
”铁牛放下箱子，擦了擦汗：“俺没事，俺扛惯了。”林薇看着他黝黑的脸，
还有额头上的汗水，心里有点触动。她在物流园待了一上午，发现铁牛不仅力气大，
还很细心 —— 他会把货物分类放好，会帮着清点数量，甚至还会提醒同事注意安全。
中午吃饭的时候，林薇找到铁牛，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你叫李铁牛是吧？
我看你干活很认真。”铁牛接过矿泉水，有点紧张：“俺就是干好自己的活。
”“你想不想学点开叉车，或者学做仓库管理？” 林薇说，“总扛箱子不是长久之计，
学门技术，以后能挣更多钱。”铁牛愣了一下，他从来没想过这些。在他眼里，只要有力气，
能挣钱就行。可他看着林薇真诚的眼神，又想起了小芳 —— 他想给小芳更好的生活，
想让娘早点好起来。于是他点点头：“俺想学！”林薇笑了：“那行，从明天开始，
你跟张师傅学开叉车，晚上我教你用电脑做台账。”从那以后，铁牛更忙了。
白天跟着张师傅学开叉车，晚上就跟着林薇学电脑。林薇很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