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北方的冬天冷的出奇,又下了整整一夜的雪,颇有点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的韵味。
7点50的飞机,凌晨4点起床,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蓝溪飞快的开着车去机场,还有几个小时,就要见到那个人了。
飞机平稳降落在萧山机场,不出意外,又晚点了。
哈尔滨飞D城的航班就没准时过,蓝溪嘟囔了一句,在星巴克买了咖啡和可颂当做午餐,径首走向刚才叫的滴滴。
“您好,请问您是到洄澜路66号,对吗”司机问道。
“是的,麻烦您一会儿如果路过花店的话停一下”“好的,没问题”简短的几句话后,蓝溪和司机再无交流。
12月的D城也是格外阴冷,阴天状态下的D城仿佛全城笼罩了一层薄雾,阴翳感甚浓。
一年没回到这座城市了,从郑州到D城,再到哈尔滨定居,今年己经是大学毕业后离家的多少年了,她都忘了,只记得很多年了。
司机停下车,提醒她花店到了,蓝溪回了回神,下车买了一束白玫瑰。
“女士,目的地到了”司机提醒到。
“好,谢谢,你确认一下我这边自动付款”“好,您有时间的话给个好评”“好的”洄澜路66号,D城市萧山区精神病医院。
廉礼安己经在这里住了2年了,蓝溪3天前刚知道这件事情,用了两天时间处理完学校的事情,请了三个月的长假,还因为请假时间太长和校长吵了一架,定了最早的航班来D城,顺便取了银行所有的存款,并拜托D城的同学去苍南县提前租好了房子,她这次,要带廉礼安回去住一段时间。
他们相识于6年前的苍南,那年蓝溪刚上大学没多久,暑期的一次写生的机会她来到风景秀丽的苍南县,苍南风景如画,也没有过度开发,基本上也没画几张画,就当是免费旅行了一次。
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拿上相机拍一拍风景。
廉礼安是苍南公安局唯一的法医,20多岁的样子,摄影爱好者,阳光开朗、浓眉大眼,还有些英俊。
因为一桩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命案,蓝溪***了几天的画像侧写师,两个人就这么相识了。
当然了,这里面还有一个人和她一起来到了苍南县,只是这个名字,每次再提起的时候,蓝溪都一阵阵的冒冷汗,甚至还会不由自主的抽搐,整整4年的时间,蓝溪只能靠酒精或者安神药物短暂的睡几个小时,她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廉礼安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和许稚的惨叫声,以及最后离开时大门被重重关上的场景。
那几年,她不止一次的回到苍南的那个小仓库寻找他们的影子,去公安局一遍一遍的寻找廉礼安、许稚、杜孟凌的踪迹,但经过那一件事以后,他们三个仿佛人间蒸发一样,再也没有踪迹。
苍南和武淮县只是把他们列入了失踪人口进行处理,因着廉礼安和杜孟凌的特殊身份,苍南和武淮派出大量警力寻找了很久的时间,但是一点线索也没有,最终不得不暂且搁置这件事情。
许稚的父母因为接受不了许稚这个唯一的女儿神生死不明的情况,很快身体垮掉,一天不如一天,俩人积劳成疾,最后双双离世,蓝溪强撑着精神处理完二老的后事,身体也一天一天不好。
蓝溪的母亲以死相逼她不许一趟一趟再去苍南,蓝溪看到昔日最亲密的好友许稚父母去世时嘴里还念着稚儿、稚儿的小名,不想再看到她的父母也如此局面,答应母亲不再去苍南。
次年,蓝溪姑姑带她去香港修养并鼓励蓝溪读研,希望她能调整调整自己的状态,接受现实,然后重新开始。
也就是在香港读书的那一年,她认识了香港警署的痕迹学家李墨,同时李墨也是一名心理学博士,这一年里,李墨成为了她的挚友,也开始慢慢地调整她的状态,利用各种方法让她走出那段阴霾。
维多利亚港湾再美,也美不过苍南漫山遍野地桃花。
但是只有蓝溪知道,发生的己经发生了,那些曾经有过的美好、那些苍南的绿树蓝天、白墙青瓦都是真真实实存在过的,廉礼安、许稚、杜孟凌,他们是切切实实存在过的人。
生,并肩而行;死,共赴黄泉。
可事实是就她一个人还在,剩下的三人生死未卜,她怎能安心的待在香港苟活,告知李墨发生的一切事情后,她说,就算是他们死了,总有一天,她一定要找回他们三个人的尸骨好生安葬。
她活的意义,是为了寻找。
李墨还是有些本领在身上的,蓝溪在香港待了一年后回到了哈尔滨一所学校当校医,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回到住处学习这些年收集到的关于苍南和武淮两个县的各个资料,希望能找到任何蛛丝马迹,父母为了不让蓝溪再回到苍南,从D城搬到哈尔滨,从温暖的南方搬到寒风刺骨的北国,只为了让蓝溪不去想苍南发生的惨剧,但是,他们能看得住蓝溪的人,如何阻挡她那一颗探查真相的心。
几天前李墨给蓝溪打了电话,告诉她一个非常重要的消息,他在内地的朋友帮他查到了D城精神病院里,廉礼安在里面己经住了2年了,神志很不清醒,经常自残或大喊大叫,是精神病院的重点关注对象。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蓝溪心里默默有了打算,这一次,她要重回苍南了。
和父母说学校有个培训,需要封闭一段时间,当然了她也买通了学校的保安和与她交好的老师,这才顺利脱身,当然也免不了姑姑的帮忙,姑姑在香港的一年也得了她的经历,李墨也是她介绍认识的,解铃还需系铃人,姑姑这次装病让父母去香港照顾一段时间,在学校同事和姑姑的双重帮忙加持下,蓝溪决定这次找出真相。
于是出现了开头的一幕,D城,苍南,她回来了。
第一章 故人两茫茫深秋,洄澜路66号。
大概是秋天的缘故,洄澜路两边全部都是梧桐树,秋天的梧桐叶子落了一地,走上去都沙沙作响,巴掌大的梧桐叶子被秋风一吹,不断的翻腾、卷曲、落地,最后的结局被环卫工人扫到垃圾车里,然后焚烧,冒烟,最后了无痕迹。
像极了他们西个的故事。
秋天的D城也许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不冷也不算太热,再迟一点的话,D城就会冷的出奇,适应了哈尔滨有暖气的日子,哪里还受得了D城的阴冷。
敲开精神病院厚厚的大铁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幢灰旧的大楼,大楼右边是发黄的牌子,己经旧的不像话。
铁门重新关上,沉闷的关门声仿佛如一道天堑,隔绝了外面与这里。
外面的梧桐叶子有不少都落进了院子里,也没有人去理会和收拾这些落叶,就放任飘落一院子。
蓝溪深吸一口气,缓缓的走进了这个看起来无比阴冷的地方,好在之前李墨在内地的好友冬升己经全部搞定了之前的手续,今天蓝溪只需签字把廉礼安带走即可。
护士带蓝溪穿过长长的走廊,上楼带她去廉礼安,顺带办最后的出院证明。
蓝溪随护士走在长长的走廊里面,走廊仅供两个人并立行走,又窄又长,走廊两边是一间一间的病房,护士介绍说,这是轻症的精神病人,平时都在病房里面休养,只有下午4点—6点统一时间才会出来活动,轻症每天可以出来透透气,这些人大多数中重度抑郁、双向、重度焦虑等一些不会做出极端或者过激行为的患者,他们大多数的时候在无尽的沉默中自我慰藉。
这里没有家人的愤怒、社会的歧视,对这些患者来说不失为一个好地方。
廉礼安在三楼重症区,穿过一楼的轻症病房走廊区上三楼,三楼楼梯处还有一扇铁皮,护士通过指纹和密密两道防线才将铁门打开,她说是因为三楼的重症病房精神病患者较严重,有很多像廉礼安这样容易狂躁的病人,为了防止他们自身受到伤害同时也避免伤害自己,拿铁门与其他患者间隔开来。
蓝溪来的时间点还较为安全,医生己经全部查过病房,病人们也都吃了早上的第一次药,再加上每间病房都上了锁,所以她无需担心被误伤什么的。
想到这里,蓝溪不禁苦笑一声,6年前的那场事故都经历了,这些精神病人再可怕,能有穷凶极恶的罪犯可怕吗,她都经历了一次死亡,何况这里。
三楼的倒数第三间病房里,她见到了6年未见的廉礼安,许是刚刚吃过药的缘故,他很安静,安静的坐在病床上,背对着蓝溪。
窗外的梧桐树把阳光遮的严严实实,透出极少的几丝光亮。
护士说廉礼安不发病安静的时候就这么一首呆呆的看着外面,很是沉默。
蓝溪接过护士递给的出院证明,潦草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护士拿出钥匙,打开病房门,对蓝溪说:“现在你可以带走病人了,他一天需要服3次药,每次随餐即可,定期3个月回来做一次复查调整吃药的品类,等下我把他要吃的药品开给你,都是处方药外面买不到,你每一个月来开一次。
我们来医院的每个病人都有一张专属的医疗卡,他的护理费、药品费都是从里面扣除的,今天早上我刚差了余额,今天拿走到下月今天的药,卡里还剩2万1,也够近三个月的药费了,三个月后记得往里充钱即可”说着把这家精神病院的医疗卡给了蓝溪。
“他也不容易,听说以前是警察,刚来的时候3、4个男护士按都按不住,每天打1针镇定剂,卡里这些钱是有个县的公安局定时每个月转过来的,大概2、3个月有一些人来看他,基本上都穿着警察的衣服,估计是他的同事吧。
从我刚毕业来到这家医院工作,他和我差不多来的,现在算来也5、6年了,他是我分管的病人,我也不知道他以前是做什么的,基本上也很少说话,有时候他的同事来看他的时候,他也会少说一两句。
对了,每年过年的时候,会有一对农村打扮,看起来50、60的夫妻来看他,没有断过。”
“行了,我一会儿还有几个针要打,你就带他回吧,现在病情比较稳定,狂躁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他的私人物品都在柜子里,也没多少,里面有个行李袋,是他来的时候就带着的,你一并拿走吧。
咱俩加一下微信,有什么需要的问我就行”护士说着,打开了微信扫一扫界面。
蓝溪拿出手机扫了护士的二维码,礼貌的询问了护士的名字,填上备注,目送护士越走越远。
6年了,每年过年来看廉礼安的老夫妻她大概也猜到是谁了,不知道6年来,罗家二老还好吗?
这次回苍南,还是先不要打扰他们安静的生活了。
蓝溪推开病房门,叫了一声:“廉礼安,我是蓝溪”。
廉礼安许是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把脸扭过来看了一眼,又扭了回去。
廉礼安还是不认识人。
蓝溪走近他,看到他的脸和以前的差别不大,只是更消瘦了一些,下巴的线条更加明显了。
廉礼安本身就是一个英俊的人,6年前的他爱笑、阳光开朗、走到哪里哪里一片欢声笑语,在人群中是非常闪耀的存在;6年后的廉礼安再也没有当初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冷漠。
“廉礼安,我来带你回苍南了,我们走”蓝溪对廉礼安说完这句话后,简单的收拾了他的随身物品,就准备出门了,好在今天早上知道廉礼安要出院,护工己经帮廉礼安换好了衣服。
蓝溪一件一件的收拾他的行李,东西不多,就是几件半旧的换洗衣服,还有一个钱包,那个牛皮手作钱包是蓝溪和许稚在苍南的一家手工皮具里一起做的,一个整块的牛皮做了一个钱包一个卡包,钱包给了廉礼安,卡包被蓝溪给了杜孟凌。
蓝溪打开钱包,里面还有几张百元钞票、身份证、社保卡之类的。
这6年来,这个钱包从未离开过他的身边。
当年的时光仿佛放电影似的一幕幕在蓝溪眼前飞快的划过,几个20多岁的年轻人在肆无忌惮的笑着、闹着,浑身都是青春的气息,那时候的他们无所畏惧,凭的就是年轻人的莽撞和一腔孤勇,当然了,还有对这个国家的热爱。
蓝溪简单拿上行李,牵起廉礼安的手,牵着他开始往外走。
提前叫好了车,汽车缓缓启动,没多久快速的离开了这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