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灵球的沉寂像一盆冰水,从林野头顶浇透到脚底。
他僵在原地,手指还贴在冰凉的水晶球上,耳边是若有似无的嗤笑声,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背上。
“下一个。”
高台上的长老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语气里不带丝毫波澜。
对他而言,这样的场景三年就能见一次,早己麻木。
林野踉跄着后退,胸口像是被巨石堵住,闷得发疼。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少女的丹药能让他感觉变强,却连最基本的灵根都测不出来?
难道他真的注定只能做个乞丐,连改变命运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右臂突然又传来一阵熟悉的灼痛。
那道潜藏的黑色纹路仿佛要冲破皮肤,一股冰冷的气息顺着指尖悄然弥漫开来,只是这一次,它没有肆虐,反而像有生命般,顺着测灵球的表面蜿蜒游走。
“嗯?”
高台上的长老突然皱起眉头,锐利的目光扫向林野。
他刚才似乎感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波动,不同于任何己知的灵根气息,阴冷、霸道,还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毁灭感。
他刚要开口追问,那丝波动却又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测灵球依旧是暗淡无光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长老,怎么了?”
旁边的弟子低声问道。
长老盯着林野看了半晌,见他只是个神情落寞的少年,身上再无异常,便摇了摇头:“没什么,或许是老夫看错了。
你,下去吧。”
林野低着头,失魂落魄地走到广场边缘。
他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古松下,苏清寒的目光一首停留在他身上,眉头微蹙。
她比那位长老更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
那股阴冷的气息虽然一闪而逝,却与她在破庙中感觉到的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那气息似乎与测灵球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虽然没有引动灵光,却让她体内的灵力都泛起了一丝涟漪。
“这个少年……”苏清寒喃喃自语,心中疑窦丛生。
没有灵根,却能引动如此特殊的气息,这绝不是普通的凡人。
试炼还在继续,偶尔有少年测出不错的灵根,引来一阵惊叹。
林野缩在角落里,看着那些被选中的少年脸上洋溢的笑容,心里充满了苦涩。
他知道,自己该离开了。
就在他转身准备下山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叫住了他:“这位小兄弟,请留步。”
林野回过头,看到那个穿着月白道袍的青年正朝他走来,正是之前和苏清寒说话的李慕然。
“有事吗?”
林野警惕地问道,他现在对这些修仙者没什么好感。
李慕然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我看你似乎有些失落,是因为没有测出灵根吗?”
林野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其实,没有灵根也未必不能踏上仙途。”
李慕然温和地说道,“我青云宗虽然以灵根定资质,但也有一些特殊的功法,适合没有灵根的人修炼,只是进展会慢一些。
如果你愿意,可以留在宗门做个杂役弟子,平日里也能接触一些基础的吐纳法门,或许日后会有转机。”
林野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身份不低的修仙者会对自己说这些。
杂役弟子?
虽然听起来不如正式弟子风光,但至少能留在这青云宗,至少还有一丝希望。
“我……我真的可以留下?”
林野的声音有些颤抖,带着不敢置信的激动。
“当然。”
李慕然点了点头,转头对旁边的一个执事说道,“张执事,麻烦你带这位小兄弟去杂役处登记一下。”
“是,李师兄。”
张执事恭敬地应道。
林野看着李慕然,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用力地鞠了一躬:“多谢……多谢仙长!”
“不必客气,”李慕然笑了笑,“修仙之路,贵在坚持,希望你日后能有所成就。”
说完,他便转身走回了广场中央。
林野跟着张执事离开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苏清寒的目光。
少女的眼神依旧清冷,只是在看到他时,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很快便移开了视线。
林野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苏清寒走到了李慕然身边,轻声问道:“师兄,为何要留下他?”
李慕然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清寒师妹向来不多管闲事,怎么对一个杂役弟子感兴趣了?”
苏清寒淡淡道:“只是觉得他有些奇怪。”
“哦?
哪里奇怪?”
“说不清楚,”苏清寒摇了摇头,“只是一种感觉。
他身上……似乎有不干净的东西。”
李慕然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师妹是说,他可能被邪祟附身了?”
“不确定,”苏清寒道,“那气息很微弱,一闪而逝,或许只是我的错觉。”
李慕然沉吟片刻,说道:“既然师妹有疑虑,那我便多留意一下。
杂役处那边我会打招呼,让他们多照看着点,如果真有什么异常,会立刻禀报的。”
“多谢师兄。”
“你我同门,不必言谢。”
李慕然笑了笑,“不过师妹,你也别太敏感了。
这世间奇人异事多不胜数,一个少年罢了,能有什么问题?”
苏清寒没有再说话,只是目光望向林野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她总觉得,那个少年的出现,不会那么简单。
而此时的林野,正跟着张执事走向杂役处。
青云宗的山路蜿蜒曲折,两旁古木参天,云雾缭绕,不时能看到穿着各色道袍的弟子御剑飞过,引得他连连惊叹。
这里的一切,都和青阳城截然不同,充满了神秘和向往。
“到了,这里就是杂役处了。”
张执事指着前方一排简陋的木屋说道,“你进去找王管事登记,以后就在这里住下,负责清扫后山的石阶。”
“知道了,多谢执事。”
林野感激地说道。
走进木屋,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道人正坐在桌前打瞌睡。
林野走上前,小心翼翼地说道:“请问,这里是杂役处吗?
我是来登记的。”
王管事被吵醒,揉了揉眼睛,上下打量了林野一番:“新来的?
叫什么名字?
哪里人?”
“我叫林野,是青阳城来的。”
“林野……”王管事拿起笔,在登记簿上写了下来,“好了,登记完了。
那边有套干净的衣服,你换上吧。
从明天起,每天卯时起床,把后山的石阶打扫干净,不许偷懒,知道吗?”
“知道了,管事。”
林野拿起那套灰色的杂役服,走到角落里换上。
衣服虽然粗糙,但很干净,比他之前穿的好多了。
安顿下来后,林野躺在硬板床上,看着窗外的星空,心里五味杂陈。
他终于留在了青云宗,离那个修仙的梦想近了一步,可他知道,这仅仅是个开始。
没有灵根,他就像一只没有翅膀的鸟,想要飞上天空,注定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右臂又开始隐隐作痛。
那道黑色的纹路再次浮现,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力量正在缓慢地修复着他体内的暗伤,同时,还有一些零碎的画面涌入脑海——那是一片血色的战场,残肢断臂随处可见,天空被染成了暗红色,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身影手持长剑,在敌阵中厮杀。
他的剑法凌厉而霸道,每一剑都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夜玄……你逃不掉的!”
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
黑袍身影回过头,露出那张模糊的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群跳梁小丑,也敢拦吾?”
画面再次破碎,林野猛地坐起身,冷汗淋漓。
他捂着右臂,大口地喘着气,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那个叫夜玄的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他的记忆会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还有那股力量,真的是属于自己的吗?
林野不知道,在他体内,那缕来自九幽狱底的残魂正缓缓睁开眼睛,感受着这具年轻的躯壳,感受着周围稀薄却纯净的灵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青云宗……有意思……”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意识深处响起,带着一丝玩味,一丝嘲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而这一切,林野都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自己的人生,己经彻底偏离了原来的轨道,驶向了一条充满未知和危险的航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