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父爱如山

一他们说得对，我这种人渣，只配烂在**里。骰子盅扣在绿绒桌面的闷响，

筹码推搡碰撞的清脆声音，

通红、呼吸粗重的赌徒们发出的、野兽般的低喘——这些就是我过去几年里最熟悉的交响乐。

烟草和廉价酒精混合的污浊空气，才是我的氧气。家？

那只是个偶尔回去换衣服、要钱的驿站。妻子晓慧那双曾经明亮的眼睛，

早已被泪水泡得浑浊，看我的眼神，从期盼到哀求，最后只剩下死寂般的麻木。女儿妞妞，

那个曾经一见我就张开小手扑过来的小天使，现在只会怯生生地躲在妈妈身后，

像看陌生人一样偷瞄我。我像一头被欲望驱使的牲口，在赌桌这个泥潭里打滚，

把晓慧在纺织厂三班倒挣的血汗钱、把妞妞买铅笔橡皮的零花钱，

甚至把家里最后那点米面钱，都变成了筹码，然后眼睁睁看着它们被荷官面无表情地扫走。

“陈默，手气可以啊！再来一把，肯定翻本！”旁边的赌棍阿飞递给我一支劣质香烟，

烟雾熏得我眼睛发涩。翻本？这个词像魔咒一样箍在我头上。我早就输红了眼，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把输掉的都赢回来，赢回来就能让晓慧和妞妞过上好日子，

赢回来就能挺直腰杆做人！最后一枚筹码，带着我手心的冷汗和最后一丝侥幸，

被推到了“大”的区域。荷官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在我因熬夜和酒精而模糊的视线里晃动。

骰盅在他手里花哨地摇晃，然后“砰”一声扣下。世界瞬间安静了，只剩下我擂鼓般的心跳。

盅盖揭开，三、四、六，十三点，小。脑子里“嗡”的一声，像被重锤击中。完了。

彻底完了。不仅输光了昨晚从晓慧缝在棉袄内衬里、准备给妞妞交学费的最后两百块，

还欠下了刀疤刘五千块的阎王债。后颈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我被粗暴地从椅子上拽起，

拖向**后门那阴暗潮湿的通道。拳脚像冰雹一样落下，砸在我的腹部、背上、脸上。

我能听见自己骨头发出的哀鸣，尝到牙齿松动后漫进口腔的铁锈味。“陈默，欠债还钱，

天经地义！没钱？拿命抵吗？”刀疤刘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我的耳膜，

他粗糙的手掌拍打着我的脸，留下火辣辣的疼。“三天！就三天！拿不出五千块，

卸你一条腿！”我被像扔死狗一样扔出后巷，重重摔在冰冷的泥水地里。雨水无情地浇下来，

浸透了我单薄的衣衫，冷得我牙齿打颤。肋骨处传来尖锐的疼痛，每一次呼吸都像被刀割。

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我的心脏。五千块！我去哪里弄五千块？

晓慧那里肯定是一分钱都没有了，亲戚朋友早就被借遍了，看到我都像躲瘟神。跑！

只有跑路！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钻出来。趁着天黑，跑得远远的，离开这个城市，

离开刀疤刘，也离开这个让我喘不过气的家。

至于晓慧和妞妞……她们跟着我这个废物也是受苦，也许我走了，

她们还能轻松点……我用尽全身力气给自己找着借口，试图压下那蚀骨的羞愧。意识涣散前，

我眼前闪过的，是晓慧最后一次看我时，那双盛满泪水和无助的眼睛，还有女儿妞妞，

她躲在妈妈身后，用细弱蚊蝇的声音喊我“爸爸”，那小脸上，是超越年龄的恐惧和疏离。

黑暗吞噬了我。然后，是一种奇怪的漂浮感。我好像脱离了那具破烂的躯壳，升到了半空。

我看见自己的“身体”像一袋垃圾似的被草草处理掉，

埋在了城郊乱葬岗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雨水冲刷着简陋土包前那块连名字都刻歪了的木牌。

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年，也许是两年，一个细雨迷蒙的黄昏，

一个小小的身影，撑着一把几乎比她人还大的破伞，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过来。是妞妞！

她长高了些，却更瘦了，像一根风一吹就会倒的芦苇，

穿着洗得发白、明显短了一截的旧衣服，小脸冻得通红。她在我坟前停下，

雨水打湿了她的刘海，黏在额头上。她放下伞，

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用旧手帕包着的东西。手帕解开，里面不是别的，

是满满一堆硬币。一分、两分、五分的，还有几个一毛的钢镚儿，

在泥水里闪着微弱而执拗的光。她蹲下身，用小手一枚一枚地，极其认真地把那些硬币，

堆在冰冷的、长满杂草的坟头上。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爸爸……”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被风雨吹得七零八落，却清晰地钻进我虚无的耳朵里，

“我把压岁钱……都还给你了……”她抬起满是水痕的小脸，对着那堆黄土，哽咽着，

用尽了全身力气问：“你回来好不好？”那一刻，灵魂状态的我，

感受到了比刀疤刘的拳脚剧烈千百倍的疼痛！那是一种从心脏最深处炸开的悔恨，

瞬间将我虚无的存在撕成了碎片！我不是人！我猪狗不如！我丢下了她们母女，

让小小的妞妞，承受了这样的痛苦！她不是在讨债，她是在用她仅有的、微不足道的一切，

祈求一个永远不会实现的奇迹！我猛地吸进一口气，胸腔火辣辣地疼！

二耳边是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但不再是后巷那种冰冷的绝望之雨。鼻尖萦绕的，

是家里熟悉的、带着淡淡皂角味和些许霉味的空气。我……躺在哪里？我惊恐地环顾四周。

印着褪色鸳鸯的枕头，打着补丁却洗得干净的床单，掉漆的木质衣柜，

还有墙壁上那张我和晓慧结婚时拍的、已经泛白的合影——这是我那个破败却曾经温暖的家！

我睡在客厅那张吱呀作响的折叠床上？我不是死了吗？不是躺在冰冷的坟地里，

听着女儿用硬币祈求我回家吗？我颤抖着抬起手，

看着这双还算完整、没有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我猛地坐起身，肋骨处传来一阵隐痛，

但绝非断裂般的剧痛。我冲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雨水笼罩的、熟悉又破旧的家属院景象。

日历！我看向墙壁上那份薄薄的挂历——猩红的数字，

刺痛了我的眼睛：1998年10月15日。我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回到了十年前，

那个我人生中最混蛋、最不可饶恕的夜晚！就是今晚，

我偷走了晓慧藏起来的、给妞妞看病的最后一点钱，输了个精光，

被刀疤刘逼得准备连夜跑路！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带着令人窒息的羞愧。妞妞正在发高烧，

晓慧急得团团转，而我这个当爹的，却……我甚至记得，跑路前，我还因为晓慧阻拦我拿钱，

狠狠地推了她一把，她的额头撞在桌角，渗出了血。就在这时，

里屋传来轻微的响动和压抑的咳嗽声。是妞妞！我的心猛地一抽。我屏住呼吸，

蹑手蹑脚地走到虚掩的房门边。昏黄的灯光下，晓慧背对着我，肩膀瘦削得让人心疼。

她正低头看着手心，那里躺着一枚小小的、闪着微弱金光的戒指——那是我们的结婚戒指，

她视若珍宝，哪怕最困难的时候，饿肚子，也没想过动它。我看见她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然后，她极其缓慢地、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将那枚戒指紧紧攥在手心，

另一只手拿起旁边一件半旧的外套，显然是要冒雨出门。她是想去典当行！

用我们之间最后的信物，去换钱给妞妞看病！上一世，我就是在这一刻，趁着晓慧出门，

溜进屋里，像贼一样翻箱倒柜，找到了那几十块钱，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进雨夜，

开始了长达十年的逃亡和堕落，最终横死街头。留下高烧的女儿和绝望的妻子。不！这一次，

绝不！我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晓慧被突然出现的我吓了一跳，脸上瞬间血色尽失，

惊慌失措地想把手藏到身后，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恐惧，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晓慧！

”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急切。“陈默……你……你要干什么？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把攥着戒指的手背到身后，另一只手护在身前，声音也在抖，

“妞妞发烧了，烧得很厉害，我得……我得去给她买药……”我一步上前，

没有去抢她手里的戒指，

而是一把抓过了她另一只手里捏着的那张刚刚写好的、墨迹还没干透的当票。粗糙的纸张，

像烧红的烙铁烫着我的手心。在她惊愕、恐惧的目光中，我发疯似的将那张当票撕扯、揉捏，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撕得粉碎，然后狠狠扔在地上！“不去！我们不去当铺！

”我几乎是吼出来的，眼睛通红地瞪着她，胸口剧烈起伏，“妞妞的病，我来想办法！

这戒指，谁也不准当！”晓慧完全愣住了，张着嘴，像看一个疯子一样看着我。

她大概以为我又要发酒疯，或者想出了更恶劣的点子来折腾她们母女。她的眼神里，

除了恐惧，还有一丝深可见骨的疲惫和绝望，仿佛已经对我这个人，彻底不抱任何希望了。

我没时间解释，也解释不清。我转身冲到床边。

妞妞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厚厚的、打着补丁的棉被里，小脸烧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

呼吸急促而微弱，嘴唇干裂得起皮。我伸手一摸她的额头，滚烫！温度高得吓人！

我的心瞬间揪紧了，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妞妞，爸爸带你去看医生！

”我哑着嗓子，用被子将她严严实实地裹好，只露出一张滚烫的小脸，

然后一把将她连人带被子抱了起来。小家伙轻得像个羽毛，在我怀里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发出难受的、带着哭腔的呓语：“妈妈……难受……”“陈默！你疯了！你哪来的钱？

”晓慧反应过来，冲上来死死拉住我的胳膊，手指冰凉，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

“外面还下着雨！你把孩子放下！你会害死她的！”“钱的事你别管！孩子不能再烧下去了！

再烧会出事的！”我猛地甩开她的手，力气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

我看了一眼她苍白绝望的脸，心像刀割一样，但此刻没有任何犹豫，抱着妞妞，

转身就冲进了门外的雨幕中。三雨水瞬间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冰冷刺骨，

模糊了我的视线。但我怀里抱着的小火炉，那滚烫的温度隔着湿透的被子传递到我胸口，

却给了我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我在泥泞不堪、坑坑洼洼的巷子里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

好几次差点滑倒，都死死护住怀里的妞妞。夜已经很深了，雨声哗啦，掩盖了周围的声响。

昏暗的路灯在雨幕中投下惨淡的光晕，勉强照亮前路。怀里的妞妞偶尔发出几声难受的呜咽，

像虚弱的小猫，每一聲都狠狠抓挠着我的心。“妞妞乖，爸爸在，爸爸带你去找医生，

马上就不难受了。”我一边拼命奔跑，一边语无伦次地安慰着她，冷雨和热泪混在一起，

从脸上淌下。这话与其说是安慰她，不如说是给我自己打气。我不能倒下去，绝对不能！

社区诊所早就关门了，黑漆漆的。我只能往最近的区医院跑。那段路，

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漫长。我不知道跑了多久，感觉肺部像要炸开一样，腿像灌了铅。终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