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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章 谷场身影

发表时间: 2025-09-29
鸡叫头遍时,叶不凡就醒了。

窗外的天刚泛出鱼肚白,老槐树的影子在窗纸上轻轻摇晃,带着清晨的凉意。

他一骨碌爬起来,想起爷爷昨晚说的话,连鞋都没穿好就往牛棚跑。

“慢点跑,当心摔着!”

奶奶庞桂妹在灶房里听到动静,探出头来喊。

灶台上的铁锅冒着白汽,菜叶伴稀粥的香味己经飘满了屋子。

叶不凡“哎”了一声,脚步却没停。

牛棚的木门虚掩着,他轻轻推开,一股熟悉的草料味混着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老黑还趴在干草上睡觉,庞大的身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尾巴偶尔轻轻扫一下,驱赶着早起的蚊子。

它额间的那撮白毛在晨光里像团暖融融的棉絮,比昨天看着更亲近了些。

“老黑,醒醒。”

叶不凡踮着脚走到牛槽边,学着爷爷的样子轻声喊。

老黑没动,只是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像是在回应。

“凡娃子,别吵它,牛得睡够才有力气。”

爷爷叶超堂背着一捆新鲜的草料走进来,草叶上还挂着露水,“来,帮爷爷把草料筛一下,挑掉里面的土块和硬草梗。”

牛棚角落里放着一个竹筛,叶不凡搬过小板凳坐下,学着爷爷的样子,把草料一把把放进筛子里晃动。

粗硬的草梗和小土块从筛眼里漏下去,留下柔软的青草和豆饼碎。

阳光从牛棚顶上的破洞照进来,在草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细小的草屑在光柱里飞舞。

“爷爷,为啥喂牛还要筛草料啊?”

叶不凡一边筛一边问,手指被草叶划得有点痒。

“老黑跟了咱五年,出力最多,得细心待它。”

叶超堂往石槽里倒着清水,水花溅起细小的水珠,“带土块的草料伤胃,硬草梗它嚼不动,就跟你吃饭要挑掉沙子一样,得让老黑吃得舒坦。”

叶不凡点点头,把筛好的草料捧进牛槽。

老黑这时慢悠悠地醒了,抬起头看了看他们,喉咙里发出“哞”的一声,像是在打招呼。

它站起来抖了抖身子,身上的水珠和草屑簌簌往下掉,蹄子踩在干草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你看,老黑这是谢你呢。”

叶超堂笑着摸了摸老黑的脖子,指腹蹭过它厚实的皮肤,“来,试试给老黑添水。”

叶不凡拿起旁边的木瓢,舀了一瓢清水往水桶里倒。

水顺着瓢沿往下淌,溅在他的手背上,凉丝丝的。

老黑低下头喝水,舌头一卷一卷的,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温热的气息扑在叶不凡的手背上,他这次没躲,反而觉得心里暖暖的。

喂完老黑,早粥也熟了。

稀稀的盛在粗瓷碗里,上面飘着几丝菜叶,奶奶还蒸了那只有根的红薯,甜丝丝的冒着热气。

叶超堂坐在门槛上,呼噜呼噜喝着稀糊糊汤,叶不凡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吃着,眼睛却时不时瞟向角落里的犁——今天不用去犁地,爷爷说要去晒谷场帮忙翻晒谷子。

“吃完早饭,跟我去晒谷场转转。”

叶超堂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让你见识见识谷子怎么晒,还能跟叶大胜,叶辉,叶武平他们玩会儿。”

叶不凡眼睛一亮,嘴里的红薯干都嚼得更快了。

晒谷场在村头东面,是用水泥和沙铺成,边缘用石头垒着矮墙,防止雨水把谷子冲跑。

刚到晒谷场,就听见“哗啦啦”的声响,原来是队里的叶杰大叔在用木锨翻晒谷子。

金黄的谷粒被扬起又落下,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超堂,带孙子来啦?”

叶大叔首起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今天日头好,正好把这批谷子翻两遍,傍晚就能入库了。”

“是啊,让娃长长见识。”

叶超堂笑着回应,拉着叶不凡走到谷堆边,“凡娃子,你看这谷子,得在太阳底下晒透了,不然存起来会发霉。”

叶不凡蹲下来,伸手抓了一把谷子,谷粒圆滚滚的,有点扎手,凑近闻闻,有股淡淡的清香。

他看到谷堆里混着几颗杂草种子,还有小石子,就学着叶大叔的样子,把杂质捡出来扔到旁边的竹筐里。

“这活儿叫‘拣谷’,看着简单,得细心。”

叶超堂也蹲下来,教他辨认饱满的谷粒和空壳,“你看这颗,扁扁的就是空壳,得挑出来,不然打米的时候出不了多少米。”

叶不凡认真地挑着,手指很快就被谷粒磨得有点红。

不一会儿,叶大胜带着几个孩子跑来了,他们手里拿着用秫秸编的小风车,跑起来“呼呼”地转。

“凡娃子,快来玩!”

叶大胜举着风车喊。

叶不凡抬头看了看爷爷,叶超堂挥挥手:“去吧,别跑太远,当心踩到谷子。”

孩子们在晒谷场边缘追逐打闹,风车转得飞快,笑声像谷粒一样撒了一地。

叶不凡跟着他们跑,风从耳边吹过,带着谷子的清香和阳光的味道。

树荫下坐着几个纳鞋底的老奶奶,其中就有叶大胜的奶奶,她手里的针线在布鞋底上飞快地穿梭,嘴里还哼着老歌。

“凡娃子,过来,奶奶给你块糖。”

叶大胜奶奶笑眯眯地招手。

她的布兜里总装着糖块,是给孩子们的稀罕物。

叶不凡跑过去,接过那块用红纸包着的水果糖,糖纸有点黏手,他小心翼翼地剥开,把糖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立刻在舌尖散开。

他含着糖,靠在榆树下,看大人们干活:叶乃碌队长用木锨把谷子摊得更匀,还给大家分配下午的活儿,还有几个妇女蹲在一边,把捆好的稻草拆开来,准备编草绳。

忽然,一阵风吹来,卷起地上的谷糠,迷了叶不凡的眼。

他揉揉眼睛,看到晒谷场边的草垛后面,有个小小的身影在动。

走近一看,原来是个比他还小的小姑娘,正蹲在地上捡散落的谷粒,手里攥着个小布包,里面己经装了小半袋。

小姑娘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她梳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小辫子,脸蛋黑黑的,眼睛她家很穷,只有她娘和她,身体不好,一年到头出不了几天工,分不了多少粮食,所以粮食不够吃。

小小年纪经常跟奶奶去挖野菜,邻里邻居也帮救助些,但还远远不够。

叶秀菊家条件不好,她爹前几年在山上砍柴摔断了腿,不久死了。

家里全靠她娘一个人挣工分。

他看了看秀菊手里的布包,又看了看晒谷场上散落的谷粒,蹲下来帮她一起捡。

“这样捡得快。”

他教秀菊把谷粒拢到一起,再用手捧进布包。

秀菊看着他,大眼睛里渐渐没了怯意。

“凡娃子,回家吃饭啦!”

奶奶的声音从晒谷场那头传来。

叶不凡站起来,对秀菊摆摆手:“我回家了,明天我还来帮你捡。”

秀菊点点头,把布包紧紧抱在怀里,小声说了句“谢谢”。

中午的太阳***辣的,晒谷场上的谷子被晒得滚烫,踩上去能感觉到热气从脚底往上冒。

“爷爷,谷子晒好了就能吃了吗?”

叶不凡拉着爷爷的衣角问。

“还得脱粒、去壳,才能变成白花花的大米。”

叶超堂笑着说,“等打了新米,让你奶奶给你熬白米粥。”

叶不凡咽了咽口水,他最爱喝奶奶熬的白米粥,黏糊糊的,上面浮着一层碎碎的野菜叶,香极了。

下午,叶不凡没跟着爷爷出去,奶奶让他在家帮忙。

他坐在小板凳上,把豆角的老筋掐掉,放进竹篮里。

“凡娃子,你爸妈来信了。”

奶奶忽然说,从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

叶不凡立刻扔下豆角,扑到奶奶怀里:“信呢?

信呢?”

奶奶笑着把信递给她,信封上是爸爸熟悉的字迹,边角己经磨得有些毛糙。

爷爷不在家,奶奶不认字,叶不凡就捧着信,跑到学堂找伯伯叶玉。

伯伯正在批改作业,看到叶不凡跑进来,放下红笔:“凡娃子,啥事儿这么急?”

“伯伯,爸妈来信了!

你帮我念念!”

叶不凡把信递过去,眼睛亮晶晶的。

叶玉拆开信封,轻声念了起来。

信里说,海南的橡胶长得很好,他们一切都好,让家里别惦记;妹妹叶瑶己经上了队里的托儿所,会唱新歌了;弟弟叶初学会了喊“爸爸妈妈了”,还附了一张照片,是爸妈抱着弟妹在橡胶树下拍的。

叶不凡凑过去看照片,照片有点模糊,但他一眼就认出了妹妹扎着的小辫子,弟弟胖乎乎的脸蛋贴在爸爸肩上。

他用手指轻轻摸着照片,小声说:“妹妹又长高了。”

叶玉摸了摸他的头:“你爸妈说,等年底农闲了,就争取回来一趟。”

叶不凡心里一下子亮堂起来,像是晒谷场上的阳光都住进了心里。

他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夹进语文课本里,那是他最宝贝的书。

傍晚,叶超堂从晒谷场回来,手里拿着一小袋新打的小米。

“今天晒谷子队里发了些新米,给你奶奶熬粥用。”

他把小米递给奶奶,又对叶不凡说,“老黑今天胃口好,吃了两大槽草料,明天咱们还去犁村西头的地。”

叶不凡点点头,心里还想着信里的内容。

他坐在屋里的小板凳上,看着奶奶在灶房里忙碌,烟囱里冒出的青烟在晚霞里慢慢散开,爷爷在给老黑添夜草,老黑的低哞声和奶奶的咳嗽声混在一起,像一首安稳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