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陌生人凌晨的城市总带着一层莫名的静谧。
苏晚歆坐在窗台前，目光越过逼仄的街道，凝神看着对面的霓虹灯在雾蓝色天空下勾勒出的扁平轮廓。
这座城市，似乎永远在梦与现实间游移，让人分不清清醒和迷失的界限。
她的电脑屏幕亮着，几封新邮件刚刚弹出。
其中一封来自心理咨询平台，是关于紧急预约的客户信息。
苏晚歆习惯性地敲击几下键盘，顺手翻阅客户档案，视线却在一个名字上停顿——“齐骁”。
预约备注栏里只有简短几句话：“最近经常分不清自己是谁，好像周围的人都变了。”
她皱了皱眉，随手点开对方的预填问卷调查。
奇异的是，整个问卷里，有一个问题反复出现：“你觉得身边的人还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吗？”
齐骁的回答是：不是，但我确定他们也认识我。
“不是？”
苏晚歆低声重复，感到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最近，她的很多客户都或多或少谈及类似的困惑，仿佛城市里每个人都在依稀的界限间踟蹰。
屏幕右下角跳出的微信提醒打断了她的思绪。
是小组讨论群的消息——季昱辰刚发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他刚在地铁站看见的一块海报：一只巨大而空洞的眼睛，下面印着“思维裂隙，请即刻修补”。
海报的诡异风格让人毛骨悚然。
群里立刻炸开了锅，赵戈甚至打趣说：“都市脑洞又来了，难不成要开副本了？”
苏晚歆想起昨天和季昱辰约的电话。
这个理性的白领，总喜欢用分析师角度剖析人和事，却在最近频繁向她求证“现实和非现实”的边界。
她顺手发去了一个表情，“你今天有没有遇到‘陌生的熟人’？”
片刻后对方回复：“太多了，连公司前台都变得像是另一个人。”
时间指向上午九点，苏晚歆准备上线跟齐骁预约。
对方迅速进入，视频信号略带迟疑。
齐骁面色憔悴，眼神游移不定，时不时望向身后昏黄的书房。
“你好，齐先生，能聊聊你最近的困惑吗？”
苏晚歆温声开口，尽量让语气更柔和。
齐骁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其实这些天，我经常觉得身边的人变得陌生，好像他们只是复制品。
而每次醒来，我都要重新适应他们的样子。
最奇怪的是，我发现自己开始记不住昨天的事情，甚至连家里的摆设都有些对不上号。”
听到这里，苏晚歆有些心悸，联想到之前遇到的类似案例。
她试探性地问：“你觉得自己也变了吗？
或者和过去有什么不同？”
齐骁闭了闭眼，似乎不愿意回忆。
他答：“我记得自己的习惯、爱好、想法，可是细节总是有些模糊。
偶尔还会觉得，有人在遥控我。”
苏晚歆敏锐地感觉到问题的异常。
“你指的‘有人遥控’是……具体怎样的体验？”
齐骁的声音低下去：“是脑子里有个声音，像是城市的某个角落在呼唤我。
有时候，我明明在开会，却突然出现在街头，不知道自己怎么行动的。”
苏晚歆记录下关键信息，将疑点标注为：“空间感错乱、身份认知异样、脑内声音、环境物象更迭。”
这些，正与最近都市脑洞现象的描述高度契合。
她掩饰不住心头的震惊，按下录音按钮。
齐骁突然目光一转，认真看着她：“苏老师，你相信这个城市有自己的意识吗？
会不会，我们都是它的部分？”
苏晚歆愣了愣，摇头笑道：“心理学里有很多解释，包括群体无意识。
但你说的这些更像是……某种都市现象。”
对话还没结束，电脑屏幕却弹出另一个警告：“本地网络出现未知异常，请检查连接状态。”
伴随着轻微的杂音，一串陌生号码试图呼入。
苏晚歆一边操作，一边抬眼看向窗外。
对面的高楼闪过一道奇异的光，仿佛有人在窗口注视着她。
齐骁的表情骤然紧绷，声音带着恐惧：“苏老师，有几次我觉得自己不是在跟你说话，而是在对着另一个‘苏晚歆’说话。”
这句话让苏晚歆脊背一寒。
她强自镇定，轻声问：“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齐骁苦笑两声，低声道：“因为你和昨天的你，有细微的不同。
我记得你戴的是银框眼镜，可今天是黑色。
你桌上的文件顺序好像也变了……”苏晚歆愣住，目光落在自己那副新换的黑框眼镜上——不过是昨晚临时换了，可这细微变化却被对方捕捉到了。
更诡异的是，齐骁在问卷备注中提到真正的熟悉感来自“习惯的位置和颜色”，他是不是在观察整个城市的微妙更迭？
视频即将结束时，齐骁突然下线，留下几行最后的留言：“如果这个城市真的在变化，那我们谁还是真的自己？”
苏晚歆闭上电脑，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
这一连串诡异细节，与季昱辰所描述的“现实变形”如出一辙。
她翻查最近一周的客户档案，竟发现有超过五人的症状和齐骁高度相似。
有意识错乱，有环境错位，有身份模糊。
疑云在她心中渐渐凝聚——都市脑洞己不是个案，而是全城范围的现象雏形。
傍晚时分，苏晚歆来到莲溪社区进行心理咨询志愿服务。
站在喧闹的居民区门口，她望见街角咖啡店外，季昱辰正低头在手机上敲字。
空气里弥漫着微弱的桂花香，让城市的高压气息稍稍稀释。
“你最近的客户还好吗？”
季昱辰率先发问，他的声音低沉而沉静，面容中有难掩的疲惫。
苏晚歆点头，却迟疑地说：“有些案例很奇怪，不只是压力工作那么简单。
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这个城市让我们都变得……失真了。”
季昱辰深深看了她一眼，缓慢地说：“你有没有发现，越来越多的人在描述同一种感受？
昨天我查公司资料，发现漂亮前台今年才来，其实她三年前就在那。
所有人的记忆都混乱了。”
苏晚歆呼吸一滞：“齐骁也是。
他说，有人在遥控他，好像整座城市都有一双看不见的手。”
他们并肩走入咖啡馆。
昏黄的灯光下，赵戈己经等候在角落，嘴里叨念着：“你们来晚了，刚刚我查到一条新闻：有街区居民集体报告邻居突然变成了陌生人，警方只当是恶作剧。”
赵戈的目光滑落在杯中的咖啡：“你们有没有想过，其实是我们的感知在被某种力量改变？
或者整个城市在梦游，每个人都成了反射中的影像。”
季昱辰皱眉：“你的脑洞能不能稍微现实点？
这不是小说，也许是某种信息污染或者集体心理暗示。”
赵戈大笑：“现实和小说不是一模一样吗？
你们上次说的‘都市脑洞’也不就是我的设定吗？
追根究底，城市有没有灵魂，不是靠我们去找线索？”
对话间，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悄然靠近，递来一张杂志，上面关于“都市脑洞”社会现象的专题报道。
“我们都在关注这个，”他说，神情专注，“但没人知道背后是什么。”
季昱辰轻声道：“你发现没有，所有异常个案都不是独立的，越来越像是一种集体感染。”
苏晚歆握紧手中的玻璃杯，突然有种被无形网笼罩的感觉。
“你们见过‘自己己经不是自己’的现实吗？
齐骁甚至怀疑，和我通话的不是‘真正的我’。”
三人沉默了片刻，赵戈随即打破僵局：“这不是恐怖故事，这是都市自我认知问题。
既然我们都走到这一步，不如好好查查，脑洞背后到底有啥。”
季昱辰坚定点头，“可以，先收集案例，看能不能找到共同点。
也许这就是我们共同的交错人生。”
苏晚歆望向窗外，夜色渐浓。
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路口，司机朝她们投来审视的目光。
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整个城市都在窃窃私语，等待被谁揭开真实的面纱。
她定定地看了看面前的两人，感觉“陌生的熟悉”正在悄然滋生，将他们的命运紧密交织。
窗外霓虹闪烁，城市仿佛在深呼吸，呼出令人生畏的谜团。
苏晚歆心底升腾起一个念头：那一层裂隙，己悄然裂开，却没人知道里面是哪一种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