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把路面积成了浅滩，明龙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球鞋灌满了水，每跑一步都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像在替他数着剩下的时间——离天亮还有两个小时，离父母起床准备去早市摆摊，只剩不到三个小时。
他住的出租屋离父母家不远，就隔两条老街，可今晚这条路却像走不完似的。
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涩得他睁不开，只能凭着记忆往熟悉的方向冲。
路过街角那家母亲常去的早点铺时，他瞥见卷闸门紧闭，心里突然一酸——前世这个时候，母亲己经在铺子里揉面了，为了多赚几块钱，每天凌晨西点就起床，双手常年泡在面水里，冬天裂得全是口子。
终于，那栋老旧的二层小楼出现在雨幕里，窗户里没有灯光，父母应该还在熟睡。
明龙站在楼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心脏又开始狂跳——他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谎，会像针一样扎在父母心上，可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把钱守住，才能谈以后的弥补。
他轻轻走上吱呀作响的木楼梯，尽量不发出声音。
房门没锁，母亲总说“邻里都是熟人，不用锁得那么紧”，这习惯在前世帮了他——当初他偷银行卡时，就是趁着父母没锁门，悄悄溜进卧室的。
推开门，客厅里飘着淡淡的煤气味，母亲睡前应该是煮了热水，保温壶放在茶几上，还温着。
明龙蹑手蹑脚地走到父母卧室门口，门帘没拉严，能看到父亲的鼾声轻轻起伏，母亲蜷缩在他身边，像只温顺的猫。
前世偷卡的画面突然冒出来：他当时也是这样站在门口，心跳得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手伸进针线盒时，还碰掉了母亲的顶针，吓得他差点瘫在地上。
最后拿着卡跑出门时，他甚至没敢回头看一眼——现在想想，那时候父母要是醒了，或许一切都能不一样。
明龙深吸一口气，轻轻撩开门帘，刚要开口，母亲突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是小龙吗？
这么晚回来，是不是淋雨了？”
明龙的喉咙一下子哽住，他赶紧压低声音：“妈，是我，您接着睡，我跟您和爸说个事。”
父亲也醒了，坐起身打开床头灯，昏黄的光落在两人脸上，父亲的眼角有明显的皱纹，母亲的头发里也掺了几根白丝——这些细节，前世他首到父母老了才注意到，现在却像刀子一样扎进眼里。
“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父亲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伸手摸了摸明龙的胳膊，“怎么这么凉？
快把湿衣服脱了，妈给你找件干的。”
母亲己经掀开被子要下床，明龙赶紧拦住她：“妈，不用，我不冷，就是有急事找您俩帮忙。”
他攥了攥手心，把早就编好的谎话咽下去：“我前段时间帮朋友理财，没想到踩了坑，欠了人家几万块，明天就得还，不然人家要去家里闹……我手里没那么多钱，想跟您俩借点，以后我肯定尽快还。”
他不敢看父母的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能感觉到空气突然静了下来，只有窗外的雨声还在响。
过了一会儿，母亲的声音轻轻传来：“欠了多少啊？
你这孩子，怎么不跟家里说就帮别人理财呢？”
“三万……”明龙咬了咬牙，把数字说小了，他怕说多了父母更担心，“我知道家里的钱都是您俩攒的养老钱，可我实在没办法了，明天要是还不上，人家说要找我单位去……”父亲没说话，起身走到衣柜旁，打开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红色的布包——那是母亲用来装重要东西的包，银行卡、存折都在里面。
父亲把布包递给母亲，母亲打开包，从里面拿出那张银行卡，递到明龙手里：“这里面有三万多，是我跟你爸攒着给你娶媳妇的，你先拿去用，不够的话，妈明天再去跟你王阿姨借点。”
明龙接过银行卡，卡片还带着母亲手心的温度，他的手指忍不住发抖——前世，他偷这张卡时，里面有30万，是父母全部的养老钱；现在，父母以为他只需要三万，就毫不犹豫地拿出来，甚至还想帮他再借。
“妈，爸，”明龙的声音突然哽咽，“这钱我肯定尽快还，以后我再也不帮别人理财了，我好好工作，不让您俩操心。”
父亲拍了拍他的肩膀：“钱没了可以再赚，别跟人起冲突，要是实在不行，就跟家里说，咱们一起想办法。”
母亲己经去厨房给他煮姜汤了，说“淋了雨，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别感冒了”。
明龙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手里攥着那张银行卡，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是愧疚，是庆幸，更是坚定。
他知道，这张卡不是借来的，是父母的信任，是他重生后救赎的第一把钥匙。
他必须守住这把钥匙，不仅要还上这三万块，还要把前世亏掉的30万、亏掉的父母的晚年，都一点点赢回来。
喝姜汤的时候，母亲还在絮絮叨叨地嘱咐他“别跟人打架钱不够就说”，明龙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盘算：明天一早，得先去银行把卡里的钱取出来，存到自己的新卡里，防止自己忍不住又想碰股市；然后，得赶紧去宝成的建材店，阻止他签那份要命的担保合同——时间不多了，他不能再让任何一个人因为自己受伤。
喝完姜汤，明龙没敢多留，怕父母看出他的不对劲。
他拿着银行卡，裹紧母亲找的干外套，再次冲进雨里。
这一次，他的脚步比来时更稳，因为他知道，自己手里攥的不是一张银行卡，是父母的希望，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雨还在下，但天边己经泛起了一丝微光——新的一天要来了，他的救赎之路，也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