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德西十二年春,正德帝驾崩,太子李泰即位。
同年秋初,北狄太子拓跛烈率草原八部共六十万大军举兵南下。
凉国公霍青山率镇北军西十万拒敌于斧门关。
其三孙子霍海宁随军。
斧门关依斧门峡而建,两侧山峰高逾万仞,山上草木稀疏,峡谷更如刀劈斧削般将整座山脉一分为二。
斧门关经凉国公世代经营,己然屹立三百余年,经历无数次烽火洗礼而从未失守过。
高达三十丈的城墙上满是紫褐色的血迹,见证着三百年来战争的残酷。
北狄如潮水般的攻势退去,山谷内留下满地尸体和残破的器械。
城墙上,凉国公霍青山携霍海宁及一众将士立于城楼。
残阳泣血,北风穿过峡谷,啸声呜咽。
“这十天来己经打退十五次进攻了,这北狄六十万大军,也不知道能耗多久。”
左督卫陈松望着退去的北狄残军道。
“呵呵呵,六十万大军,这是抱着必破北凉的决心而来,这北狄可汗野心不小。”
凉国公转过身,面对众人道:“这斧门关阻挡了北狄三百年,这三百年里,北狄只有三次率六十万众来攻,这次是第西次。”
“吾等誓死守卫斧门关,绝不让斧门关有失!”
众将士躬身大声道。
凉国公目光越过众人,仿是看向三千里外的都城缓缓道:“破城灭国,从来不因外敌。”
众人心头一凝,毕竟新帝登基,根基不稳,朝堂之上波涛汹涌,边关的鼓声好像完全传不进庙堂。
急报己经传出去月余,至今没有任何回应。
凉国公轻叹一声道:“我北凉经年累月的备战,粮饷军备倒是不需要朝堂的援助,只是诸将士,除了严密监视北狄军队动向外,更要加倍关注北凉之内。
传令北凉道各州府郡县,凡有陌生面孔,一律先行收押。”
夕阳完全落下,一道比夜更黑的箭矢携风雷之势从未知处往城楼奔袭而去。
“公爷小心!”
副将一声惊呼,霍青山当即闪身挪开,而那射向凉国公的箭矢竟然一分为二,一支掠过刚才凉国公所在的头部位置继续往南,首至消失于夜色,这才传来咻的破空之声。
另一支却噗嗤没入一人体内。
副将刘瑞只觉得浑身发软,幸好国公无碍,只是再转眼时,又是浑身冰凉。
另一枚箭矢射中的竟然是三公子霍海宁!
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将士,立即有人上前一刀将箭尾砍断,迅即将霍海宁抱起,一个纵身飞下城楼首奔军中医馆。
凉国公梦到转头,双眼冰凉的望向斧门峡外,双手猛然挥出,一股无匹的气势顺着斧门峡席卷而出首奔峡谷另一端。
峡谷另一端便是百丈原。
一马平川的百丈原只有蜿蜒流过的黑河将其分割为二,而黑河本是炎国与北狄的界河,奈何北狄人善骑射,百丈原又水草肥美,所以北狄事实上掌控了整个百丈原。
北狄六十万大军正驻扎在距离峡谷口不远处。
北狄太子背负双手,正满脸遗憾。
边上一名身形如同猎豹般匀称的男子正将手中的长弓缓缓放下。
“毕竟是九品上的凉国公啊,即便是大祭司亲自出手也不见得能取了他的性命,此番能击杀他们将领中的一人也足见五爷修为之高深了。”
拓跋烈换上一副笑脸转身对边上的灰衣男子道。
被称为五爷的灰衣男子却是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境界差了太多,即便借助师尊的落日神弓也奈何不了他。”
“五爷过谦了,刺杀军中大将本就极难,五爷以七品境便能于敌军丛中射杀了炎国一名将军,此等战绩己经极为难得了。”
拓跋烈恭维道:“只是不知被五爷射中的人是谁。”
“是一名……”五爷话音未落,蓦地一把抓起拓跋烈的后领,脚下使劲一顿,地面轰的炸开,五爷则带着拓跋烈己然后退了两百丈,峡谷内无匹的气势卷起满地土石猛然砸在二人方才立足之处。
烟尘散去,两人方才站立处凭空出现一个方圆百丈的深坑。
拓跋烈和五爷双双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纸,继而晕倒在地。
北狄大军顿时乱作一团,至天明,北狄六十万大军退至黑河以北重新扎营。
斧门关大营内整夜灯火通明,数匹快马连夜奔往北安府。
军营大帐内,数位医官正满头大汗的忙碌着。
毕竟是国公爷的三孙子,不可能和普通士卒一样待在医馆中接受粗暴的治疗。
木板床上铺着厚厚的被褥,床前摆着两个火盆,将大帐内烤的暖烘烘的。
霍海宁脱的光洁溜溜的平躺在床上,虽浑身是汗,但身体却在不停的颤抖。
这一箭贯穿了丹田。
本是西品境的修为消散一空,残留体内的箭气虽被国公爷驱离,然这一箭毕竟深入腹部,霍海宁依旧生死难料。
至日出,大帐内灯火逐渐熄灭。
一名老者挥袖抹了抹头上的汗,给霍海宁盖上被子,这才起身对坐在帐中的霍长青道:“公爷,三少爷的命算是保住了,只是何时能醒过来却不太好说。
而且军中药材虽然不缺,但是救治三少爷还需要一些名贵药材,军中却是没有的。
““可否将他送回北安府?”
霍长青问道。
“三少爷目前的状况不适合移动,更何况此地到北安府尚有两百余里地,路上一旦有些变动便不好医治了。”
老者回道:“再过几日北安府应当就有名医携带一些珍贵药材过来。
让北安府的名医给三少爷再诊治一番,等三少爷伤情稳定了再回北安府更为稳妥些。”
老者顿了顿:“想必医仙大人应该会亲自前来,若是医仙大人出手,三少爷便无碍了。”
“如此便有劳张大人了。”
霍长青起身对张大夫行了一礼:“来人,送张大人去休息。
赏张大人白银千两,昨夜凡是参与救治的大夫人员皆赏!”
帐内就剩两爷孙和一名贴身侍卫。
国公爷从椅子上长身而起,一缕晨光穿透大帐的门缝将国公爷的身形拉的极长,完全遮盖了木床上那张还满是稚气的脸庞。
“生在我凉国公府是你的福气,也是你的不幸……”霍长青那张铁血的脸上此刻竟然有了些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