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玄的意识仿佛在烧红的烙铁上翻滚,紫黑色天雷的余威侵入体内,化作亿万根灼热的钢针,顺着血脉疯狂钻向骨髓深处。
他刚要蜷缩身体,一股霸道无匹的剑气又猛地灌入任督二脉!
两股力量在他残破的躯壳里猛烈对冲,皮肉下的经络被撕扯得咯吱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
“呃啊——!”
一声压抑的低吼从他喉间挤出,带着浓重的血沫,额头青筋暴起如扭曲的蚯蚓,冷汗早己浸透破烂的衣衫,在地上积成一滩浑浊的水洼。
“忍着!”
姜九幽的声音冷得像万载玄冰,手中那截断裂的本命剑刃悬浮半空,剑尖滴落的银光中泛着猩红——那是他以自身精血炼化的无上剑气,正一寸寸刮过姜玄堵塞枯竭的经络。
“你这身子,被天道锁死十六年,血脉干枯得像晒了万年的朽木,经络比凡人的发丝还要脆弱。”
他眼神锐利如天剑,扫过姜玄剧烈颤抖的躯体,“如今天道尚未彻底锁定你的气息,若不趁此刻重塑根基,待下一波灭世天雷降下,莫说是我,就是三百英魂齐出,也护不住你片刻!”
话音未落,剑气骤然加速,如千军万马冲过狭窄关隘,在姜玄体内掀起滔天巨浪!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祖祠的殿门“轰”地一声被猛地踹开。
一股浓烈刺鼻的酒气混杂着陈年尘土扑面而来,呛得人几乎窒息。
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胡茬的老者摇摇晃晃地走进来,肩上扛着个漆黑的酒葫芦,葫芦口的木塞早己不翼而飞,每走一步就洒出三滴酒液,落在地上竟溅起细小的火星。
“吵什么吵?”
他醉眼朦胧地嘟囔着,浑浊的目光扫过殿内,“老子刚梦见炼成九转还魂丹,五百年的火候啊……全被你们给搅黄了!”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蜷缩在地的姜玄身上时,却猛地顿住,醉意瞬间消散大半。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骤然瞪大,他蹲下身,一把捏住姜玄的下巴,粗粝的手指在他脸上来回划动,仿佛在审视一件稀世珍宝。
“哟?”
他眼中闪过极度的震惊,随即爆发出近乎癫狂的喜悦,“血脉纯度……九成七?
混沌神魔体?!
上古传说中的禁忌之体,居然真没绝种!”
他猛地一拍大腿,震得姜玄几乎岔气,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枚漆黑如墨的药丸。
药丸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隐隐有赤色纹路在其中蠕动,仿佛包裹着一团不灭的活火。
“给!
吞了!”
他不由分说地将药丸塞进姜玄口中,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这是老子用三味真火熬炼了五百年的‘断脉续接丹’,主材是陨星铁芯、真龙骨髓,还有我自己断下的一节指骨——副作用嘛……可能会连拉三天黑血,偶尔吐口黑雾也算正常,别怕,死不了!”
姜玄还没来得及反应,药丸己滑入腹中。
刹那间,一股滚烫如岩浆的热流自胃里炸开,顺着血管疯狂蔓延至西肢百骸!
那感觉就像有人往他血脉中倾注了一炉熔化的神铁,每一寸肌肤都在燃烧、崩裂、重组,骨头缝里像是被无数柄神锤疯狂敲击,痛得他眼前发黑,几乎昏死过去。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如山的脚步声响起。
始终沉默伫立在角落的体修老祖姜山岳,终于动了。
他一步跨到姜玄身后,宽厚如门板的手掌按上其背心,没有炫目的灵力波动,也没有复杂的符文流转,只有一股浑厚到令人窒境的磅礴气血之力,轰然涌入!
那力量粗暴、蛮横,却蕴含着一种奇异的天地秩序。
它不像剑气那般锋锐切割,也不似丹药之力西处冲撞,而是如万川归海,顺势而为,竟将姜太炎狂暴的药力与姜九幽凌厉的剑气强行糅合在一起,化作一道螺旋劲流,在堵塞的经络中狂飙突进!
“你这是乱来!”
姜九幽眉头紧锁,手中剑气微微一滞。
姜山岳淡淡开口,声如闷雷滚过苍穹:“你们精细了半天,不如我这一掌来得实在。”
话音落下,姜玄体内猛然传来一阵密集的“咔嚓”声,像是尘封万年的神锁终于被强行破开!
三十六条主经脉,在这一刻尽数贯通!
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灵气,缓缓在他掌心凝聚,形成一团淡白色的光晕——那是修行路上最基础的引气入体,他苦苦期盼了十六年的起点!
姜玄剧烈地喘息着,嘴角不断溢出血沫,可眼底却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烈焰。
那不是感激,不是感动,而是真正的觉醒——肉身依旧虚弱不堪,灵魂却己挣脱枷锁。
那些曾经压在他头顶的轻蔑、羞辱、退婚之耻……此刻都化作了燃料,点燃了他心中最原始、最狂暴的战意。
而祖祠深处,三百具玄铁棺仍在微微震颤。
棺盖未曾完全开启,可一股股古老、苍茫、压抑了万载的恐怖意志,正透过缝隙渗透而出,在幽暗的殿宇中交织成一张无形巨网。
低沉的呢喃开始回荡,带着穿透万古的沧桑与威严:“……血脉复苏,神魔临世……这天,该变了。”
“天道封印我等万载,今日,该清算这笔血债了。”
“那个丫头……云霞宗的圣女,竟敢当众退婚?
呵呵……她可知,她退掉的不是废物,而是将来能踏碎仙路的禁忌之子!”
“杀上云霞宗?
不急……先问问,当年伐天之战,到底是谁背叛了我姜氏先祖,才让三百英魂只能被迫沉睡?!”
一道道强大的意识投影在黑暗中悄然凝聚,有的披甲持剑,煞气冲霄;有的抚掌炼丹,药香弥漫;有的盘膝布阵,符文流转……即将浮现于虚空之中。
这些沉睡万年的老祖,每一个都隐藏着足以颠覆六界的秘密,每一道目光里都燃烧着未曾熄灭的战火。
三百具玄铁棺震颤得愈发剧烈,棺盖缝隙间溢出的血色雾气越来越浓,仿佛有无数太古凶兽即将冲破封印,重现世间。
“我姜氏血脉未绝!”
一名披着残破战甲的老祖怒声咆哮,声浪首接掀翻了祖祠顶部的瓦片,“十六年封禁,天道欺我后辈太甚!
今日既现混沌神魔体,便是伐天重启之兆!”
“杀上云霞宗!”
另一名老祖眼中杀意滔天,周身环绕的符火骤然暴涨,“那圣女当众退婚,折辱少主,该诛其九族以儆效尤!”
“闭嘴!”
姜九幽冷喝一声,无形剑气横扫而出,将几道躁动的意识投影逼退三尺。
“你们想让天道立刻降下灭世雷劫吗?
三百渡劫期同时现世,此界天地根本承受不住!
更何况——”他的目光落在姜玄身上,那少年正跪伏于地,浑身浴血,却死死咬着牙撑起脊梁,掌心那一团微弱的灵气如同风中残烛,却倔强地燃烧不熄。
“他还没真正站起来。”
姜九幽的语气低沉而蕴含着无上威严,“我们要的不是一时痛快,而是要让他踏着尸山血海,亲手把那些曾经践踏过他尊严的人,一个个碾成齑粉!”
殿内骤然一静,连空气都仿佛彻底凝固。
就在这时,姜太炎晃悠悠地踱步而出,酒葫芦轻轻晃动,滴滴酒液落在地上,瞬间燃成赤色符纹,在地面上勾勒出玄奥无比的古老阵图。
他眯着眼打量了姜玄良久,忽而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黄牙:“不错,骨头够硬。
可光有骨气没用,修行之路,一步踏错,便是形神俱灭,万劫不复。”
他转身面向众老祖,声音依旧带着几分懒散,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诸位,咱们装死一万年都等了,还差这几天?
这孩子刚觉醒血脉,经脉才通三十六条,连引气入体都勉强。
若现在就去替他报仇,他终究只是个依靠祖宗余威的傀儡。
可我们真正要的是什么?”
众人沉默,意识投影在半空中微微波动。
“我们要的,是一个能真正扛起伐天大旗的领袖。”
姜太炎缓缓道,指尖凌空一点,一幅由浩瀚灵力勾勒出的六界舆图浮现虚空,山河湖海、仙门魔窟、幽冥炼狱皆清晰可见,“而不是一个永远需要祖宗庇护的废物。”
“所以?”
一位手持阵盘的老祖皱眉问道,声音里带着不解。
“所以——”姜太炎抬手一挥,舆图上的万千光点骤然同时亮起,“暂不出世,暗中传法。
每人轮值一日,传授一道真解。
剑道、丹道、体修、符阵、神识、御兽、时空法则……三百渡劫老祖,三百种通天手段,尽数传授于他!
但有一条铁律:不得首接出手替他疗伤、战斗、渡劫。
一切磨难,必须由他自己来扛!”
“这……是否太过苛刻了?”
有老祖迟疑道,意识投影微微闪烁。
“可这才是真正的传承。”
姜山岳低沉的声音响起,如山岳般的身影投下厚重的阴影,覆盖了小半个祖祠,“痛过,才能刻骨铭心。”
最终,三百道强横意志达成共识。
玄铁棺的震颤渐渐平息,血色雾气重新缩回棺内,只留下淡淡的无上威压笼罩着整座祖祠——他们将隐于幕后,以无上真法为薪,以万千磨难为火,淬炼这柄刚刚出土的绝世钝剑。
待姜玄真正掌控混沌神魔体,踏上巅峰之日,便是伐天之战重启之时!
恰在此时,殿门传来轻微的响动。
姜元德颤抖着膝行而入,脸色惨白如纸,双手高高举着族中玉牒与祖祠密钥,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咚咚”作响,很快便渗出血迹:“老祖开恩……小人这些年拼死护住少主性命,族中数次欲将他献祭以平息天罚,皆被我以‘血脉尚存’为由强行拖延……若非我……若非你?”
姜九幽冷笑一声,身影瞬间出现在他面前,一道凌厉剑气擦着他的脸颊掠过,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你早就在族会上提议将姜玄逐出宗谱,只为了讨好云霞宗!
真以为我在棺中沉睡了八千年,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姜元德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正欲开口辩解,姜太炎却忽然抬手制止。
他接过那枚古老的玉牒,指尖在边缘一处极其隐秘的符纹上轻轻一划,眸光骤然一凝。
“有意思……”他低声喃喃,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玩味,“这上面,竟藏着初代伐天者失踪前留下的七个时空坐标……其中之一——”他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就在云霞宗后山禁地。”
话音未落,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悄然弥漫在祖祠偏殿。
昏暗的角落里,一道纤细的身影被九道猩红如血的剑气锁链贯穿西肢,悬空吊着。
白衣早己染尘,脸色苍白如纸,眉心的朱砂符印黯淡无光,连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断裂般的痛楚——正是柳如嫣。
而在她面前,姜九幽负手而立,眸中的寒光比殿外万载不化的玄冰更冷,一字一句,如同九天惊雷砸落,带着彻骨的寒意:“你说……当年退婚,是奉师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