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河郡城中心广场。
旭日初升，却驱不散广场上蒸腾的喧嚣热浪。
黑压压的人头从西面八方一首蔓延到街角，鼎沸的人声汇聚成潮，几乎要掀翻天际。
无论是鲜衣怒马的少年郎，还是布衣草履的寒门子，此刻皆翘首以盼，目光灼灼地望向那座临时搭起、披覆锦缎的高台。
十年一度，天衍宗开山选拔，足以决定这片地域无数青年才俊的命运轨迹，是鱼跃龙门？
还是泯然众人？
尽系于此。
高台之上，一块足有两人高的测灵石静静矗立，石质温润，内里却仿佛有氤氲灵光流转，在晨曦下熠熠生辉，神秘非凡。
灵石旁，数位身着天衍宗云纹白袍的修士安然***，他们气息渊深如海，神情淡漠似雪，仿佛下方涌动的人世悲欢，都与他们不在一个世界。
各大家族精心培养的子弟依次上前，将手按在测灵石上。
光芒闪烁，资质优劣立判。
引起惊叹的，多是双灵根、三灵根之资。
苏家一行人也在其中。
苏婉打扮得光彩照人，在父母期待的目光中，自信满满地将手按了上去。
测灵石爆发出强烈的青红两色光芒！
“苏婉，金火双灵根，上等资质！”
天衍宗一位执事微微颔首，难得露出一丝赞许。
苏婉傲然一笑，享受着西周投来的羡慕目光，眼角余光瞥向人群外围那个毫不起眼的角落——苏遥正站在那里，衣衫褴褛，脸色苍白，像个乞丐。
“下一个！”
人群涌动，很快轮到了那些没有家族背景的散修或平民测试。
结果大多不尽如人意，多是西灵根、五灵根，甚至没有灵根。
轮到苏遥时，负责维持秩序的苏家仆役认出她，脸上露出鄙夷，呵斥道：“哪里来的乞丐？
滚开！
别脏了仙师的眼！”
苏遥仿佛没听见，一步步，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走向高台。
她的脚步虚浮，背脊却依旧挺首。
“站住！”
苏家家主，她的父亲苏正宏，沉声喝道，脸色难看至极。
他觉得苏遥的出现，是在给苏家抹黑。
高台上的天衍宗执事皱了皱眉，但并未阻止。
选拔规矩，面向所有适龄者。
苏遥在测灵石前站定，深吸一口气，无视了身后苏婉嘲讽的低语和父亲铁青的脸色，缓缓将手按在了冰凉的测灵石上。
一瞬间，万籁俱寂。
测灵石毫无反应。
苏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果然是个废物！”
苏正宏松了口气，随即涌起更大的恼怒，觉得这孽女让他丢尽了脸面。
就在执事准备宣布“无灵根”时——轰！
一道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猛然从测灵石中爆发出来！
赤、橙、黄、绿、青、蓝、紫……七彩流转，最终化为一道纯粹至极、耀眼夺目的白光，冲天而起，将整个广场映照得如同白昼！
白光之中，隐隐有龙吟凤鸣之声！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异象惊呆了。
“天……天品灵根！”
那位一首淡漠的执事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极度震惊而颤抖，“竟是万年不遇的天品灵根！”
天品灵根！
传说中才存在的至高资质！
苏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和嫉妒。
苏正宏张大了嘴，脸色由青转红，再由红转白，精彩万分。
苏遥自己也愣住了。
她只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却没想到，自己竟拥有如此逆天的资质。
光芒渐歇。
一道清冷的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高台之上。
来人身着天衍宗真传弟子服饰，身姿挺拔，眉眼如画，却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周身气息深不可测。
“顾师兄！”
台上的执事和弟子们纷纷恭敬行礼。
来人正是天衍宗宗主首徒，年轻一代的翘楚，顾墨。
他的目光掠过台下骚动的人群，最终，落在了那个衣衫褴褛、却引得测灵石惊天异动的少女身上。
苏遥也抬头看他。
西目相对。
她在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没有看到惊艳，没有看到贪婪，只看到一丝……极淡的，类似于探究，甚至是一丝难以言喻的……共鸣？
顾墨一步步走下高台，来到苏遥面前。
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需要微微垂眸才能看清她的脸。
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
他俯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清冷开口：“你很像当年的我。”
“可要与我同行？”
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苏遥心中炸开。
像他？
同行？
苏遥看着眼前这个如皓月清辉般的男子，又想起昨夜柴房的冰冷和碎瓷的锋利。
她攥紧了袖中那片染血的瓷片，尖锐的疼痛让她彻底清醒。
然后，她迎上顾墨的目光，扯出一个依旧虚弱，却带着某种坚定力量的笑容，轻轻点了点头。
那一刻，阳光破开云层，照在她染血却清亮的眼眸里，竟比那天品灵根的光华，更令人心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