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气尚未完全散去，东荒山脉边缘的崎岖小径上，一个身影正艰难地向上攀爬。楚天阳背着一个陈旧的药篓，手脚并用地在陡峭的山岩间寻找落脚点。他今天的目标是生长在向阳坡那片峭壁上的几株赤阳草，那是镇上回春堂急需的药材，能换回不少铜板，足够他和卧病在床的母亲半个月的嚼谷。
山风带着寒意，吹动他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他抿紧嘴唇，全神贯注地盯着上方那片在晨光中隐约可见的绿色。这样的采药生活，他已经过了五年，自从父亲进山遭遇不测后，家里的重担就落在他尚且稚嫩的肩膀上。他熟悉这里的每一处险峻，也深知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指尖扣紧岩石的缝隙，他一点点向上挪动。多年的经验让他动作熟练，但山石的湿滑还是超出了预料。就在他即将够到一株赤阳草的瞬间，脚下踩着的石块突然松动脱落。
心脏猛地一缩，身体瞬间失重。天旋地转之间，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便朝着深不见底的山崖下急坠而去。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徒劳地挥舞着手臂，却什么也抓不住。
死亡的阴影前所未有的清晰。母亲憔悴的面容、家中昏暗的油灯、药铺掌柜挑剔的眼神……无数碎片在脑中飞速闪过。他不甘心，他绝不能死在这里！
就在他即将砸落在嶙峋乱石上的前一刹那，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猛地从他胸膛深处炸开！那并非外在的热量，而是源自他体内最深处，仿佛有什么沉睡了无尽岁月的东西骤然苏醒。
一股磅礴而古老的力量洪流般奔涌而出，瞬间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下坠的势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托住、缓冲，他重重地摔在铺满落叶和腐殖质的崖底，虽然浑身剧痛，骨头像散了架，却奇迹般地保住了性命。
楚天阳躺在冰冷的土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里心脏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劫后余生的恍惚感笼罩着他，但更让他惊骇的是体内那仍在奔腾流转的奇异暖流。那力量强大、陌生，带着一种亘古苍茫的气息，完全不属于他。
他挣扎着坐起身，靠在冰冷的岩壁上，仔细感受着体内的变化。那暖流所过之处，原本摔伤的剧痛竟在迅速减轻，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感和力量感充斥全身。他甚至能清晰地“内视”到，一缕极其微弱、却散发着淡淡金芒的光雾，正盘踞在他的丹田深处，缓缓旋转。
“这是……什么东西？”他喃喃自语，声音因恐惧和震惊而微微颤抖。他只是一个普通的采药少年，体内怎会藏着如此诡异的力量？难道是山中的精怪附体？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时，一个淡漠、苍老，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了起来。
“凡人之躯，竟能承吾一缕残魂而不灭，倒也有趣。”
“谁？谁在说话！”楚天阳猛地抬头，警惕地环顾四周。崖底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不必寻找，吾在你体内。”那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威严，“沉眠万载，终得一线苏醒之机。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在…在我体内？”楚天阳脸色发白，手下意识地按向自己的小腹，“你…你是什么东西？是妖是鬼？”
“哼，妖鬼之流，也配与吾相提并论？”那声音似乎有些不悦，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吾乃上古仙道遗存的一缕残魂，若非适才你濒死之际强烈的求生意志触动，吾也不会苏醒。倒是你，资质如此平庸，竟能成为吾之宿主，也算造化。”
上古仙魂？宿主？楚天阳听得懵懂，但“仙”这个字眼，对他而言如同云端之上的传说。那是只有城里那些高高在上的修炼宗派里的老爷们才可能触及的领域。
“仙…仙人？”他声音干涩，“您…您在我身体里，想做什么？”
“做什么？”仙魂的声音毫无波澜，“吾残存之力百不存一，需借你身躯温养恢复。作为回报，吾之存在，自会涤荡你的凡胎浊骨。方才救你性命，以及你此刻所感之力，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点表象。”
涤荡凡胎浊骨？楚天阳猛地想起刚才身体的变化，那惊人的恢复力和体内奔涌的力量感。一个让他心脏狂跳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这莫非是……仙缘？
镇上茶馆说书先生的故事里，那些跌落山崖获得神功秘籍、遇见白胡子老爷爷的桥段，难道是真的？而且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巨大的惊喜瞬间冲淡了恐惧。如果这是真的，那他是不是再也不用每天冒着生命危险上山采药？是不是有机会进入那些修炼宗门，成为受人敬仰的修炼者？是不是有能力买最好的药材治好母亲的病，让她过上好日子？
然而，狂喜之后，冰冷的现实感迅速回归。那仙魂说得清楚，它只是暂时寄居，要借他的身体恢复。一个上古存在的魂魄，岂是他一个凡人少年能够掌控的？它现在救了自己，可将来呢？它会一直帮自己，还是……最终会吞噬掉自己？
“您……您会一直帮我吗？”楚天阳试探着问，声音里带着渴望，也藏着不安。
仙魂沉默了片刻，那淡漠的声音才再次响起：“互利之事，何谈帮与不帮。吾需休憩。”
话音落下，无论楚天阳再如何在心中呼唤，那声音都再无回应。盘踞在丹田的那缕金芒也渐渐隐去，体内奔腾的力量感如潮水般消退，但并未完全消失，他能感觉到，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暖流仍在缓缓流淌，修复着他身体的损伤。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还有采药留下的老茧和新的擦伤。一切似乎和往常一样，但又完全不同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
挣扎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除了些微酸痛，竟已行动无碍。他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药篓，里面的药材早已摔得不成样子。但他此刻的心思，早已不在那几株赤阳草上了。
他抬头望向高耸的崖顶，又环顾这幽深的谷底。机遇和危险同时降临，未来的路陡然变得模糊而叵测。他能依靠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改变命运吗？又该如何与体内那神秘而强大的存在相处？
仙魂所言在他脑中回荡——“互利之事，何谈帮不帮”。这究竟是一份天大的馈赠，还是一个精心包装的陷阱？楚天阳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