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媳妇开车

八天长假，我开车带着妻女回老家。刚出门，我妈打来视频。“儿子，你到哪儿了？

你爸杀了鸡，你们开快点，中午正好能吃上。”我答应着，“我们刚出发，不说了妈，

我开车呢，不能视频。”过了十分钟，我妈再次打来视频，“儿子，你到哪儿了？

我看要变天，你们的衣服带得够不够？”我盯着前面密密麻麻的车屁股，叹了口气。

“刚上高速，衣服带了，开车呢，打电话太危险。”可我妈就跟听不懂话似的，每隔十分钟，

她就催我一次。我被她弄得心烦意乱，超车时手机却再一次响起。“儿子，你到哪儿了，

你能不能开快点啊，你爸咳血了，他不想去医院，非等你回来再说！”我一惊，

反应慢了半拍。只听砰地一声，我被一辆货车撞到了隔离带上！把女儿和妻子送到医院，

我带着一身伤火急火燎地赶回家。结果却发现。我妈兴高采烈地在跟亲戚发视频。而我爸，

正红光满面地一边抽烟，一边跟邻居打扑克呢！1节前我妈打来电话，

问我今年能不能回老家。想着公司已经步入正轨，也的确好久没回去了，我痛快点头答应。

一大早，我将后备箱装得满满的，带着妻女开开心心地出发。开了不到十分钟，

我妈打来了视频。“儿子，你到哪儿了？”我说才出门。我妈叹了一声，

“怎么走得这么晚啊，这样的话中午能赶到吗？”“你爸一早就杀了鸡，现在都炖上了，

你开快点，炖大劲儿了也不好吃。”我点头，“知道了妈，我开车呢，不说了。

”我妈跟没听见似的，“我宝贝孙女呢？”安全起见，我点了刹车。

不小心别到了后面一辆越野，司机猛按喇叭，我被吵得头疼。“妈，

小年糕跟她妈在后面坐着呢。”“怎么坐后面了？”我妈不太高兴，“坐后面晕车，

多难受啊。”我很无奈：“妈，小年糕才三岁，需要坐在儿童座椅上。”“你放心吧，

她妈照顾她，没问题。”“妈我得挂电话了，开车呢。”越野车从旁边开过去，

司机降下车窗，骂了我一句。“傻X，你特么会不会开车！”“不会开车就在家待着，

少特么出来害人！”我苦笑着拱手，按了喇叭表示歉意。对方急着赶路，没再计较，

骂骂咧咧开走了。我忍着气，跟着车流缓缓驶向高速口。才刷了ETC，我妈又打来视频。

“儿子，你到哪儿了？”我耐着性子，“假期车多，我才上高速。妈，没事儿就别打电话了，

我开车呢，不安全。”我妈瞪了我一眼，“我没事儿怎么可能给你打电话，

我看天气预报说要变天，你们带的衣服够不够啊？”“够了够了，就算不够也可以现买，

不说了妈，我得开车了。”放下电话。我心里一阵后悔。最开始决定回老家时，

我是想坐高铁的。可我妈坚决不同意，“坐什么高铁啊，人多病毒多，小年糕才三岁，

万一被传染了怎么办？”“你刚换的新车这时候不开什么时候开？非得放家里落灰啊！

”她这么一说，妻子林薇也担心起来，“听妈的吧，你要是累了，我跟你换着开。

”“况且咱们回老家要带的东西多，坐高铁也没办法拿。”就这样，我们收拾行装，

开车加入了这浩浩荡荡的迁徙大军。回家的兴奋被我妈几通电话搞得荡然无存。女儿在车上，

我没办法抽烟，只能跟妻子要了个口香糖嚼着。好在后面不时传来女儿清脆的笑声，

缓解了我郁闷的心情。十分钟后，我正要超一辆小货车。电话又响了。低头一看，还是我妈。

我将手机扔给林薇。视频接通，我妈很奇怪，“林薇啊，怎么是你接电话，骆鹏呢？”“妈，

骆鹏在开车，您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妈却非要林薇把电话递给我。

见到我的脸出现在屏幕里，我妈笑了，“儿子，你到哪儿了？”2我没答，直接反问，“妈，

你有什么事儿吗？”“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除了炖小笨鸡，你们还想吃点啥，

我现在就去买菜做饭，这样你们中午到家，正好能吃上热乎的。”我看了看迈速表，“妈，

我估计中午到不了，你和我爸吃吧，别等我们了。”我妈很固执，“那哪能行！你快点开，

中午一定能到，我把菜做好，等你们回来一起吃。”我知道我妈不会善罢甘休，只好敷衍道。

“行行，都听你的，不说了，开车。”“别啊，你快说你想吃点啥，我去买。”“随便吧，

你看着弄。”我妈想了想，“排骨，吃排骨吧。”“行，就排骨吧，挂了吧妈。

”“排骨你想红烧还是糖醋？”我烦躁得将身子往后使劲一靠。妻子看出我不高兴了，

大声在后面喊着，“妈，糖醋和红烧都行，只要是您做的我们就都爱吃。”我妈爽朗地笑着，

“那行，那就炖酸菜吧！”“酸菜不行。”我阻止道，“小年糕不吃酸菜，腌制的东西，

对孩子身体不好。”我妈声音拔高了，“小年糕不吃酸菜？那是她没吃过我做的！

酸菜又不是咸菜，不算腌制的，你从小就吃妈腌的酸菜，不也没闹过毛病吗？

”我真的搞不懂，既然吃什么怎么吃最后都是她决定的，她为什么还要打这通视频呢？

我黑着脸不说话，林薇连忙说，“妈，行，炖酸菜也好吃，不说了啊妈，开车呢，不方便。

”挂了视频，我打开车窗透气。本想跟妻子吐槽几句，听到女儿打起了哈欠，

只好将话憋了回去。林薇看出我的不快，拍了拍我的肩膀。“妈年纪大了，难免啰嗦点，

你别放心上，好好开车。”妻子的善解人意，加上前面这段路车辆间距拉大了，

我心情好了些。不久，一辆双层大巴从后方过来，一直想超我。我知道万一被它超过去的话，

后面的路我大概率只能跟它屁股后头溜达了。于是暗暗加了一脚油。车速刚提起来，

电话又响了。我瞥了一眼时间，距离上一次，只有十三分钟。“妈！

”我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控制不住的火气，又因为女儿在睡觉，只能压低声音。“我在开车！

高速上！你这么一直打视频太不安全了！”我妈身处农贸市场中。她似乎没听到我的话，

自顾拎起一块猪肉给我看。“儿子，你有口福了，今天市场有绿色的散养猪，你看这肉，

五花三层的，你想不想吃妈做的红烧肉？”“我不想吃！”我妈啊了一声，将耳朵贴近屏幕，

“你说啥？想吃，是不是？”这时，大巴车贴着我的车身，超过去了。我败了，“吃吃吃，

你做啥我都吃！”“行，那妈就买了啊！”这一次，我先她挂了视频。可下一秒，

她又打了过来。我气坏了，干脆将手机关机，图个清静。结果，妻子的电话铃马上响了起来。

刚接通，我妈粗着嗓子，语气里满是慌张。“林薇啊，骆鹏的电话怎么关机了，怎么回事，

是不是妈总打电话影响到他了，你们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3我妈声音太大，

女儿一下子被吓醒了。小丫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张着手要妈妈抱。可这是高速上，

林薇不敢把她从安全座椅里解出来，只好拍着她，安慰说别怕妈妈在呢。我妈高声问着，

“林薇，我怎么听见小年糕哭了啊，怎么回事，别瞒我啊，你们就是出事了，对不对？

”林薇一边安抚女儿，一边回复。“妈，没事，我们挺好的，就是您刚才打电话，

把小年糕吓到了。”我妈哦了两声，“没事就好，吓死我了，骆鹏呢，为什么关机了。

”林薇看了看我。“他手机没电了，妈你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就想问问你们，

红烧肉吃肥点的，还是瘦点的。”我的脑子嗡地一声。直接伸手，将林薇的电话要了过来。

“妈，这些小事你就不要再打电话问我了好吗？你知不知道，高速上接电话是很危险的！

万一弄不好，会出人命的！”我妈声音小了点，“你刚才说打视频危险，

我这次打的是电话啊。”原来她在菜市场听到我说的话了啊。“视频和电话都一样！妈，

你一直这样，我连最基本的安全都保证不了，干脆别回老家了！”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然后是我妈委委屈屈的声音：“行了行了，知道了，嫌我烦了是吧，我不打了，再也不打了，

你们一定得回来啊！”这回，终于清静了。我长出一口气，安心开车。结果开了没多久，

发现超过我的那辆大巴车跟别的车发生剐蹭，把路给堵住了。交警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被堵的车队越来越长。引擎的余热在空中飘散，带着一股焦灼的汽油味，

让我的心情更加糟糕了。好在女儿这时不再哭闹。她小脑袋歪在一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长长的睫毛覆在粉嫩的脸颊上，是目前唯一能让我开心起来的画面。终于，道路通开了，

可前方依旧拥挤。车子像虫子一样蠕动，里程表上的数字没什么大的变化。大家都开着车窗，

一边探头查路况，一边大声抱怨着。这时，林薇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的，

赫然是“婆婆”两个字。林薇无奈地把电话递给我。“儿子，你到哪儿了？

”我妈又是这句开场白。我烦燥地松了松领口，“妈，堵着呢。”“堵哪儿了？

到清河县了没？大概还得多久啊？”她的声音瞬间灌满耳膜，又急又快。“早着呢，妈，

这堵得一动不动的，我说不准时间。”我妈突然啜泣了一下，“儿子，你是不是生妈的气，

已经回城了？”我哭笑不得，“妈，高速上堵着，我连个掉头的地方都没有，怎么回城？

”“啊，那好，那你尽量快点，我跟你说啊……”我妈突然压低了声音，“你爸刚才咳血了，

我让他去医院，他死活不去，非要等你回来再说，你可一定要回来啊！”我爸身体一向硬朗，

年轻时是村里有名的壮劳力。虽说这几年年纪大了，有点小毛病正常。

但“咳血”这词从我妈嘴里说出来，还是让我心里猛地一揪。我急了，“这么大的事儿，

等我回去干什么，妈，你让我爸接电话，我跟他说，现在马上去医院！”“不行不行！

你爸不让我告诉你，怕你着急，开车不安全！”“好了好了，我忙去了，你快点，

尽量快点回来啊！”挂了电话，我心里一阵愧疚。这几年，我光顾着自己的事业，

忽略了二老的身体情况。想起自从疫情过后，身边好几个朋友的父母都查出肺癌，

我的后背一阵发凉。我怕我爸真出什么情况，便重新开了手机，主动给我妈打了过去。

一着急，我点了卡二拨号。我妈不知道这个号码，接起电话就问我是谁。没等我回答，

就听见她喊我爸，“老骆，你快点去给灶底下填点柴！别让火灭了！”4我傻了，“妈，

我爸都咳血了，你还让他干活？”我妈怔了几秒，有点结巴，“原来是儿子啊！你听错了吧，

我是跟你爸说，我要去填点柴。”我感觉奇怪，自己分明没听错啊。这时，

我妈换上一种刻意压低的，仿佛天要塌下来的语气。“你爸刚才又咳了一阵，

让他休息他也不去，就坐在门口等你们，哎！

我看着都心疼……”她在电话那头开始絮絮叨叨。

什么“人老了就盼个团圆”、“你爸一直念叨着小年糕”。

最后几乎是带着哭腔总结：“儿子，你抓点紧，千万早点回来啊！”顿时，

我心里升起一股“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恐慌。我连忙告诉我妈，“我知道了，

一定尽快往回赶，我开机了，我爸万一有什么不好，你就打给我。”我妈语调突然轻快起来，

还笑了几声。完全不像个为丈夫病情忧心忡忡的老太太。“行啊，那有事妈就给你打电话！

”挂了电话。林薇见我锁着眉头，问我这是怎么了。我说觉得我妈有点不对，

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林薇安慰我，“年纪大了，老伴生病，儿子又不在身边，

没有主心骨呗。”我叹气，“或许吧！”车子继续向前蠕动。终于过了拥堵路段。

我开始加速，电话突然又响了起来。一瞬间，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妈，我爸严重了吗？

”结果我妈说，“你爸啊，还那样。”接下来，

她开始事无巨细地描述我爸的每一个表情动作。如何眼巴巴望着门口。

如何想孙女想得抹眼泪。最后又问，“儿子，到哪儿了？过没过柳河大桥？你爸的烟抽没了，

你别忘了在街口给他买两包回来。”我捏捏眉心：“妈，大桥影子都还没看见呢。而且，

我爸都病得咳血了，还能抽烟吗？”5我妈含含糊糊地说。“哦……你看我这脑子，

我怎么忘了。”“年纪大了，不中用了，难怪自己亲儿子都嫌弃了。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像水底的暗草，悄悄缠上了我的心脏。“妈，

我感觉爸也没多严重是不是？如果没什么大事，你就别给我打电话，

不然我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我妈又委屈上了，“你又嫌我打扰你了？

我这不是着急让你回来吗？”“我知道我爸不舒服，我正往家赶呢！可我在开车啊，

你再这么没事就打电话，没准我爸没见到，你先得去医院看我了！”我尽量把话说得重些，

希望能吓住她。然而，我太小瞧我妈了。十分钟后。电话又来了。妻子催我，“你快接吧，

万一爸真出事了呢！”我疲惫不堪，“就算出事，我接电话也解决不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