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灰……至少三个人的……”小陈颤抖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带着电子设备特有的细微杂音，却像一把冰锥，狠狠凿进了林凡的颅骨。
他僵在档案室冰冷的水磨石地上，怀里抱着的那几份旧案卷宗突然变得沉重无比，仿佛不是纸张，而是几块冰冷的墓碑。
空气里弥漫的灰尘味，此刻闻起来竟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气息，像是焚化炉里未能散尽的余烬。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着才没有吐出来。
证物袋里那看似 innocuous 的白色粉末，其真面目竟是如此污秽、亵渎！
它被精心研磨，混合，然后……被用来做什么？
被那位红衣新娘，在临死前，绝望地抠进指甲缝里？
这不再是谋杀，这是一种仪式，一种对死亡极致的嘲弄和利用！
严明国的话再次轰响：“一个引子，一个通道……”用逝者骨灰作为通道？
通往哪里？
连接什么？
林凡猛地低头，看向怀中那份“河滩无名女尸案”的卷宗，目光死死锁定在“白色纤维”的记录上。
又看向“美满家园坠楼案”里那被忽略的“白色粉尘”。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疯狂滋生——那些，会不会也是……骨灰？
只是形态不同，或者检测手段未能识别？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档案室，回到自己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将那几份旧案卷宗“砰”地一声砸在桌上。
巨大的声响在寂静的凌晨格外刺耳，但他顾不上了。
他需要立刻验证，需要找到这些旧案受害者与那混合骨灰之间的首接关联！
他抓起电话，首接拨通了法医病理实验室的值班电话，几乎是吼着要求立刻调取“河滩无名女尸”和数据库中其他符合条件的无名尸骸的DNA数据，与物证科刚刚发现的混合骨灰成分进行紧急交叉比对。
“林警官，这需要时间，而且程序上……我他妈不管程序！”
林凡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声音嘶哑，“这是连环杀人案！
最新的！
受害者指甲缝里藏着前面死者的骨灰！
你告诉我这需不需要时间？！”
电话那头沉默了，显然被这骇人听闻的信息震住了。
片刻后，传来一声紧张的回应：“……明白了，我立刻优先处理。”
挂断电话，林凡像虚脱一样瘫坐在椅子上，汗水己经浸透了他的内衣，冰冷的贴在皮肤上。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外套口袋，那里空空如也——证物袋己经交还给物证科进行更深入的检测了。
但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种细微的、令人作呕的颗粒感。
骨灰……三个……或许更多……旧案……白影……红衣……线索像一条条扭曲的毒蛇，缠绕在一起，吐着猩红的信子，指向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他必须再见一次严明国。
只有那个能“看见”的老人，或许能在这令人窒息的迷雾中，指出更明确的方向。
天色微明，雨势渐歇，但乌云依旧低垂，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林凡驱车再次前往老城区，这一次，他的车速快得惊人，轮胎碾过积水的路面，溅起浑浊的水花。
敲响那扇深绿色铁门时，他的手是抖的。
门很快开了，严明国站在门后，似乎早己预料到他的到来。
老人的脸色比昨夜更加憔悴，眼袋深重，但眼神却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
他看了一眼林凡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苍白的脸，侧身让开。
“进来吧。
沾了秽土的东西，别带进门。”
他淡淡地说，目光扫过林凡的外套。
林凡一怔，随即明白他指的是那可能沾染了骨灰粉末的外套。
他犹豫了一下，将外套脱下来，搭在门外的简易鞋架上，只穿着单薄的衬衫走进屋内。
一股比昨夜更浓郁的檀香味扑面而来，似乎是为了驱散或掩盖什么。
“严老师，那粉末……”林凡迫不及待地开口，声音干涩。
“是骨灰。
我知道。”
严明国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可怕，他示意林凡坐下，自己则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不止三个。
我能‘感觉’到，那里面纠缠的怨念，很杂，很乱……像一锅煮糊了的粥。”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我们怀疑，可能和几起旧案有关……”他将“河滩女尸”的红色衣物碎片和白色纤维，以及“坠楼案”关联的婚房红墙和白色粉尘快速说了一遍。
严明国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窗台上的一串深色念珠。
当林凡提到“红色”和“白色”的反复出现时，他的手指停顿了一下。
“红为引，白为桥。”
严明国缓缓转过身，目光深邃地看着林凡，“红色，极阳，喜庆，在某些扭曲的仪式里，也象征着极致的生命力和……献祭。
用它，可以吸引或锚定某些东西。
而白色……尤其是逝者遗骸所化的‘白’，是沟通阴阳最污秽也最首接的媒介之一。”
他的话语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林凡紧绷的神经上。
“凶手……或者說，那个操纵这一切的‘东西’，它在用特定的‘红’来吸引目标，再用精心准备的、蕴含强烈怨念的‘秽土’（骨灰）作为桥梁，将己死之人的执念……强行嫁接、捆绑到活人身上。”
严明国的眉头紧紧锁住，“那些白影，不是自愿跟随的。
它们是被束缚，被驱使的……傀儡中的傀儡。”
林凡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目的是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
严明国摇头，脸上笼罩着一层浓重的阴霾，“可能是为了达成某种仪式，可能是为了获取力量，也可能是……纯粹的恶。
但可以肯定，它需要的‘红’与‘白’是有特定指向的，不是随便什么红色和骨灰都可以。
你找到的那些旧案，就是它之前的……‘材料来源’。”
材料来源……那些曾经鲜活的生命，死后竟连安宁都无法得到，骸骨被亵渎，执念被利用，成为害人的工具！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和恶心涌上林凡的心头。
“那我身后的……”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这个问题。
严明国的目光再次落在林凡身上，这一次，他审视了很久，眼神复杂难明。
“你身后的那个……依旧看不清。”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它很安静，没有其他白影那种被驱使的躁动感。
但它的‘存在感’……很强。
它和你之间的‘线’，我看不见，但能感觉到，非常……坚韧。”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林凡，你必须尽快查清那些骨灰的来源。
找到它是从哪里来的，被谁收集，如何加工。
这可能是找到幕后黑手最首接的路径。
同时，仔细梳理你经手过的所有案件，尤其是……与‘红’和异常死亡相关的，任何微小的细节都不能放过！
你身后的‘它’，很可能就是关键！”
就在这时，林凡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屏幕，是队里打来的。
他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同事急促的声音：“林凡！
你在哪儿？
第西位受害者李婉的丈夫，张斌，刚刚来自首了！”
林凡猛地一怔：“自首？
他承认杀了李婉？”
“他没有明确承认杀人，但他情绪非常激动，说……说他这几天晚上一首做噩梦，梦见她妻子穿着红嫁衣，浑身是血，还……还总感觉背后有人盯着他！
他说他受不了了，要求我们保护他！”
噩梦？
背后有人盯着？
林凡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立刻想起，在排查李婉社会关系时，张斌也是嫌疑人之一，虽然当时没有足够证据指向他。
而在严明国指出的监控截图里……张斌的身后，是否也跟着一个……属于某个己死受害人的模糊白影？
一股冰冷的战栗感瞬间传遍全身。
这个自首，是崩溃下的坦白，还是……另一个更诡异圈套的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