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迈巴赫如同暗夜的幽灵,平稳地滑过被暴雨冲刷的湿滑路面。
车内,与车外的狂风骤雨截然不同,是一片极致奢华与静谧的空间。
真皮座椅散发着淡淡的皮革香气,车内氛围灯营造出柔和的光晕。
霍云深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膝盖上的平板电脑屏幕,上面显示着密密麻麻的股市曲线和并购案条款。
他刚结束一场跨洋视频会议,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三十岁的生日早己过去,霍氏帝国的权杖在他手中愈发稳固,但随之而来的,是祖母愈发频繁的催婚电话和那些索然无味的相亲宴。
想到白天老夫人又试图让他去见某位世交家的千金,他就不耐地蹙了蹙眉。
窗外雨声喧嚣,反而让车内显得更加寂静,静得让人有些……厌倦。
“霍总,雨势太大,前面积水有点深,我会开慢些。”
前排的助理兼司机陈铭恭敬地提醒。
“嗯。”
霍云深淡淡应了一声,目光从平板屏幕上移开,投向窗外被雨水扭曲的城市夜景。
霓虹灯光晕染开来,模糊一片。
就在这时,车灯锐利的光柱扫过前方路边,一个突兀的、蜷缩的影子映入眼帘。
“那是什么?”
霍云深下意识地问了一句,声音低沉。
陈铭也看到了,下意识减慢了车速,迟疑道:“好像……是个人?
晕倒了?”
车缓缓靠近,最终在路边停下。
透过被雨水冲刷的车窗,霍云深看清了那抹身影。
一个女孩,浑身湿透,苍白的小脸毫无生气地贴着冰冷的路面,黑发凌乱地黏在脸颊和脖颈上,像一只被暴雨摧残得奄奄一息的蝴蝶。
她身边还有一个看起来廉价且轮子坏掉的行李箱,更添几分狼狈。
在这样的暴雨夜,晕倒在无人的路边。
霍云深不是慈善家,更没什么多余的同情心。
京圈里想往他身边凑的女人手段层出不穷,苦肉计也不是什么新鲜戏码。
他的第一反应是漠然,甚至有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绕过去。”
他声音冷淡,准备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平板电脑上。
“是,霍总。”
陈铭应声,准备启动车子。
就在这时,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紧随其后的震耳雷鸣让大地都仿佛颤了颤。
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刺目的白光清晰地照亮了女孩的脸。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的脸,苍白得近乎透明,雨水不断冲刷着她的眉眼,长睫紧闭,唇瓣失去了所有血色。
但即便如此,也难掩那份惊心动魄的脆弱美感,尤其是那眉宇间紧蹙的痛苦和绝望,浓烈得几乎化不开。
那不像是伪装的样子。
霍云深敲击屏幕的手指顿住了。
他见过太多野心和欲望交织的眼神,却很少看到这样……纯粹到只剩破碎的绝望。
鬼使神差地,他脑海中闪过祖母今天电话里的念叨:“云深啊,积点善缘,菩萨才会保佑你早点找到媳妇儿,让我抱上重孙……”他揉了揉眉心,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荒谬念头感到一丝不耐。
但目光再次落在那抹仿佛随时会被雨水冲走的身影上时,那句“绕过去”却怎么也没再说出口。
沉默在车内弥漫了几秒,只有哗啦啦的雨声敲打着车顶。
陈铭透过后视镜,小心地观察着老板的神色。
终于,霍云深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像是妥协,又像是做出了某个麻烦却必要的决策。
最后开口道:“下去看看。”
声线依旧听不出什么情绪。
陈铭立刻领命,拿起车里的备用伞,迅速下车。
霍云深坐在车里,看着陈铭快步走到女孩身边,蹲下身探了探她的鼻息,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对方毫无反应。
陈铭抬头,透过雨幕对车里的霍云深摇了摇头,示意情况不好。
雨更大了,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这样下去,就算没病,在冷水里泡一夜也完了。
霍云深不再犹豫。
他推开车门,长腿一迈,下了车。
冰冷的雨点瞬间打湿了他昂贵的西装肩头,但他毫不在意。
救人才是最重要的。
他几步走到女孩身边,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挡住了部分倾泻而下的雨水。
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人,她比远看更加瘦弱,蜷缩在那里,小小的一团,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他屈尊降贵地弯下腰,伸手拂开黏在她脸颊上的湿发,指尖触碰到她额头的皮肤,滚烫的温度让他眉头紧锁。
发烧了。
而且烧得不轻。
“霍总,这……”陈铭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处理,却看到向来不近女色的京圈太子爷,居然摸女人的额头。
霍云深没有任何废话,首接脱下自己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动作甚至算不上温柔,但却精准地将她从头到脚严实地裹住,阻隔了冰冷的雨水。
然后,他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微微一用力,便将轻得离谱的女孩打横抱了起来。
入手的分量让他再次蹙眉,太轻了,仿佛没有一点重量。
“把她的箱子拿上。”
他沉声吩咐,抱着怀里滚烫又冰凉的身体,大步走向车门。
陈铭连忙拎起那个破损的行李箱,快步跟上,提前打开了后座车门。
霍云深小心翼翼地将女孩放进温暖的车内,自己也随之坐了进去。
“去最近的公寓。”
他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是!”
陈铭立刻回到驾驶位,发动引擎。
车子平稳地驶入雨幕。
霍云深拿过干燥的毛巾,擦了擦自己手上的水渍,然后看着身旁昏迷不醒的女孩。
她裹着他的大外套,只露出一张烧得通红的小脸,呼吸微弱而急促,似乎即使在昏迷中也感到极度不安。
他的目光落在她湿透的行李箱上,又回到她苍白的脸上。
麻烦。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可能捡了一个***烦回来。
但奇怪的是,看着窗外依旧滂沱的大雨,再感受着身边微弱的呼吸声,他那颗常年沉寂冰冷的心湖,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排斥。
甚至,因为终于摆脱了今晚另一个可能的商业晚宴或无聊应酬,而生出一丝极其隐秘的、难以察觉的轻松感。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仿佛还残留着刚才触碰到的、那抹灼热又脆弱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