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学成了我唯一的出路。
那时候家里穷，弟弟的学费从来都按时交，我的学费却总要拖到开学好几天，老师找我谈话，我就低着头，说“老师，再等等，我一定能交上”。
放学后别人都回家玩，我就去地里挖野菜，去河边捡瓶子，攒着钱当学费。
大姐也帮我，她初中没毕业就辍学去镇上打工，每个月发了工资，除了给家里交一部分，剩下的都偷偷塞给我，说“妹，你好好学，将来考去城里，别再回这个家受委屈了”。
我没让大姐失望。
高考那年，我考上了外地的一所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我站在老槐树下，哭了好久。
妈没说恭喜，只说“上大学要花不少钱，你弟弟将来还要娶媳妇”，爸也只是叹了口气，没多说一句话。
还是大姐，给我买了新书包，塞给我一沓皱巴巴的钱，说“妹，去了城里好好照顾自己，要是没钱了，就跟我说”。
大学西年，我一边上课一边打工，很少回家。
每次打电话，妈总说“你弟弟又要交学费了你弟弟想买新球鞋”，从来没问过我在学校过得好不好。
只有大姐，会偷偷给我打电话，问我“饭够不够吃衣服够不够穿”。
后来我毕业了，在城里找了工作，认识了现在的老公，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小家。
不算富裕，却安稳踏实，老公疼我，孩子懂事，我终于不用再怕被人送走，不用再抢着吃半块馍，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这几年，爸妈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差，大姐却心冷了。
当年她辍学打工，挣的钱大多都贴补了家里，可后来她结婚，爸妈没给一分嫁妆，弟弟还总跟她要钱，她寒了心，慢慢就不怎么回家了。
弟弟呢，被爸妈惯坏了，好吃懒做，没正经工作，天天在家里啃老，爸妈的退休金不够他花，就天天给我打电话，说“老二女，你弟弟又没钱了，你给点你爸生病了，你回来照顾，顺便带点钱”。
有人跟我说，“你傻啊，小时候爸妈那么对你，现在还管他们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大姐当年护着我，或许是因为那棵老槐树下，终究是我长大的地方，或许是因为，他们再不好，也是生我的人。
去年秋天，我带着孩子回南阳老家，院角的老槐树还在，叶子落了一地。
爸坐在门槛上，头发全白了，看见我，没像以前那样只提弟弟，反而说“你路上累了吧，快进屋歇着”。
妈在厨房里做饭，炖了我小时候最爱吃的红薯粥，虽然还是先给弟弟盛了一大碗，却也给我和孩子各盛了一碗，说“尝尝，还是老家的红薯甜”。
孩子在院子里追着蝴蝶跑，我坐在老槐树下，看着爸妈的背影，看着弟弟坐在桌边吃饭的样子，突然就觉得，那些小时候的苦难，好像都被风吹散了。
我这棵没人管的小草，终究是自己长了起来，不仅撑起来了自己的小家，也成了那个曾经抛弃我、忽视我的家，最后的依靠。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那些打不倒你的苦难，最终都会变成你脚下的路，让你一步步，走向更安稳的未来。
而南阳的秋，那棵老槐树，还有大姐当年塞给我的馒头，终究是我心里，最软的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