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暴雨倾盆。
沈听澜站在灯塔二楼废弃的房间里,望着窗外被狂风撕扯的大海。
咸涩的海风从破损的玻璃窗灌进来,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喧嚣。
他喜欢这样的天气,当整个世界都在咆哮时,他内心的死寂反而显得合情合理。
他转身准备去检查储备的发电机,车灯却在不经意间扫过窗外的礁石区。
动作瞬间停滞。
狂风暴雨中,礁石上似乎蜷缩着一个模糊的白色身影,几乎要被汹涌而来的浪头吞噬。
沈听澜的眉头下意识地蹙紧,那两道因长期思虑而刻下的纹路在闪电的亮光中格外清晰。
几乎是本能,他抓起墙角的防水强光手电和救生绳,冲入了雨幕。
雨水立刻将他浇透,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
他快步奔向那片危险的礁石,靠得近了,才看清那确实是一个人——一个女孩。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连衣裙,浑身湿透,海藻般微卷的墨黑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和脖颈上,让她看起来像一尊被海浪抛弃的、精致却易碎的瓷偶。
*她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己经与冰冷的礁石融为一体。
闪电划过天际的刹那,他看见她左眼下方有一颗极小的浅褐色泪痣,像凝固的悲伤,缀在她毫无血色的肌肤上。
顾栖月觉得自己在慢慢下沉。
冰冷的海水剥夺了她最后一丝力气,意识在模糊的边缘徘徊。
耳边是轰鸣的浪涛声,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吞噬一切的夜晚。
也许这样也好,她终于可以不再孤独地漂浮。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一束强光刺破了雨幕,也刺穿了她紧闭的眼睑。
她艰难地抬起眼帘,朦胧的视线里,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冲破风雨向她走来。
雨太大,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感觉到一种沉重的、带着压迫感的气息笼罩下来。
他很高,目测接近一米九,宽阔的肩背在湿透的衬衫下勾勒出坚实的线条。
雨水中他的轮廓冷硬而锋利,像一座沉默的礁石。
下一刻,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从冰冷的礁石上捞起。
沈听澜将她打横抱起,入手是惊人的轻,仿佛他捡起的只是一片羽毛。
她冰冷的脸颊无意间贴在他颈侧的皮肤上,那微弱的呼吸让他心头莫名一紧。
她整个人苍白得透明,连淡粉色的嘴唇都失去了光泽,只有那颗泪痣,在苍白的脸上格外醒目。
“坚持住。”
他的声音因为长久不说话而有些沙哑低沉,像被砂纸磨过。
顾栖月在他怀里微微颤抖,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她努力想看清他,但只看到他线条紧绷的下颌和不断滴水的发梢。
他的下颌线如刀削般利落,湿漉的黑发下,是一张被风雨雕琢得过分冷峻的侧脸。
他抱着她的手臂很稳,步伐坚定地穿越风雨,走向那座孤零零的灯塔。
他身上没有温暖,只有一种同类的、冰冷的坚定。
走进灯塔底层勉强算是储藏室的空间,沈听澜将她放在一张旧沙发上,用一条干燥却粗糙的毛毯将她裹住。
他蹲下身,取出医药箱。
灯光下,他的手指完全展露出来——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得像艺术家的手,但指腹却有着明显的薄茧,虎口处还有一道浅白色的旧伤疤。
这双手熟练而快速地检查她***在外的伤口,动作精准而克制。
顾栖月终于能看清他了。
他的头发被雨水浸得乌黑,几缕湿发垂落在额前,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增添了几分野性的不羁。
他的脸部线条利落得近乎冷峻,眉骨很高,衬得眼窝格外深邃。
那双眼睛是沉静的深褐色,此刻在灯光下仿佛盛满了破碎的星光,疲惫而疏离,却又锐利得能穿透人心。
他的鼻梁高挺如峰,薄唇紧抿,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但他为她处理伤口的手指,却异常稳定和轻柔。
“为什么在那里?”
他问,没有抬头。
顾栖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长期的封闭让她在面对陌生人时,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
她只能垂下眼睫,浓密如蝶翼的长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微微颤动着,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沈听澜没有等到回答,也并不追问。
来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些不想为人知的故事,包括他自己。
他站起身,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在低矮的房间里带来强烈的压迫感,肩背宽阔,依稀可见旧日挺拔的风采,但此刻却微微含着,像一张拉满了却无处释放力量的弓,充满了倦怠感。
他走到一旁,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顾栖月小心翼翼地接过杯子,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
他的手指很凉,但比起她冰凉的肌肤,却仿佛带着一丝温度。
她注意到他的手背脉络清晰,腕骨突出,充满了隐而不发的力量感。
“休息一下,雨停了再走。”
他说完,便转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重新望向窗外依旧狂暴的大海,留下一个沉默而孤绝的背影。
顾栖月捧着温热的杯子,偷偷打量着他的背影。
他穿着简单的灰色棉质长裤和白色衬衫,湿透的布料紧贴着他挺拔的背脊和劲瘦的腰身,隐约可见流畅而结实的肌肉线条。
她低下头,看着杯中氤氲的热气,再悄悄抬眼看向窗边那个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男人。
他像这座灯塔一样,古老,破损,孤独地矗立在世界的边缘,隔绝了所有风雨,也隔绝了所有温暖。
那张被上帝精心雕琢过的脸上,却写满了与世隔绝的倦怠。
而她自己,则像是刚刚差点被这片深海吞噬的……一缕游魂。
她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眼下的泪痣,那里仿佛还残留着雨水的冰凉。
今夜,灯塔遇见了他搁浅的“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