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转身从取出一册《昭令条法事类》。
"那运船上泰半还是李大人的旧部。
"用指甲在朱批的"伪劣案发,专营权转授"几个字上轻轻一刮。
"您若想帮徐家桐油里加点料,还不是易如反掌?
"将书册推入李瑾怀中,再凑近他耳畔:"至于加多加少。
是杖六十了事,还是满门流放、抄家问斩——全凭您的心意了。
"我原以为他会心动入局。
"我不过是要讨回赌局彩头,再让徐远道丢个脸面罢了。
"没想到李瑾敛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
"若是真出了大事,徐贵妃未必会善罢甘休。
"这纨绔比看上去还是有些脑子的。
那也无妨,到时自有办法。
"李大人若查办此案,自然是大功一件。
"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划。
"不过——"隔壁传来木床的吱呀声,比春华楼的更响、更急。
"徐远道若不好生惩治......"贴近他时,衣袖带翻酒盏,琥珀色的液体在案几上蜿蜒如蛇。
"奴家可是不依的。
"李瑾忽地伸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蹭过我的脸颊——轻佻得像在逗弄一只不听话的猫儿。
我侧身避开时,发间珠钗随着动作轻晃,在颈侧投下细碎的影子。
他也不恼,反而低笑一声。
那笑声裹着酒气,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躲什么?
"他俯身凑近,挑起我鬓边一缕散落的发丝。
"咱们来日方长。
"---天光刚亮,推开门扉时,晨雾还未散尽。
大奎立在石阶上,显然己候了多时。
"主人见娘子这里缺东少西的。
"他从怀中取出个包袱。
"特地备了些衣衫首饰。
都是素净花样,料子却是上好的。
"他顿了顿:"原想给娘子添个使唤人,又怕惹眼。
若有什么粗活,小的替娘子寻人来做。
"李瑾这厮在风月场里混惯了,拿捏女人的手段倒是娴熟。
随手解开包袱,看到几件素色罗衫下竟还压着几个精致的胭脂盒子。
"这可是西街孙大娘家的花粉?
"掀开盒盖轻嗅,那股混合着茉莉与薄荷脑的独特香气顿时盈满鼻尖。
大奎咧嘴一笑,"正是。
主人说胭脂花粉马虎不得,必得娘子用惯的才好,特寻人去那家店买的。
"---午后李瑾又来,他斜倚在湘妃榻上。
鎏金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掌心。
"这身衣裳不错。
"他展颜一笑。
"我当时见到这花样,便知道你穿定好看。
"他忽然起身,皱眉伸手从我发际拔下那根素银簪子:"这簪子也太素了些。
"话音未落,满头青丝己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烛光下泛着鸦青色的光泽。
只见李瑾从怀中取出一支金钗——钗头是只展翅的凤凰,眼睛嵌着两颗红宝石,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今日我从一个外地商人手里赢来的。
"他语气轻佻,却掩不住眉宇间的得意。
接过金钗细看来,指尖忽然一颤。
在教坊司这些年,我见过不少贵人首饰。
这凤凰尾羽的纹路,分明是宫里的制式。
一个外地商人手上哪里有这样的好东西,又正好输到了李瑾手上?
李瑾察觉我的异样。
待我说明缘由后,他脸色顿时煞白。
"今晨我方和父亲进宫请安,"话未说完,我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惊惧——若是被人发现他私藏后妃之物,这可是牵连九族的大罪。
更何况李瑾本就素有风流之名。
这罪名一旦坐实,百口莫辩。
"你可能想到是何人会这么做?
"李瑾咬紧牙关,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这满宫里除了那位徐贵妃,还能有谁。
我不欲与徐家撕破脸,她却来招惹我。
"眼下最要紧的是处置这支要命的金钗。
"那商人如今?
"我问道。
"必然像那藏入煤堆里的乌鸦。
"他冷笑一声。
"自然己无处可寻。
"沉默在室内蔓延。
忽然想到李瑾在禁军中的闲职。
一个绝妙的主意浮上心头。
"这宫里的物件既能传递出来,必定不止一样。
"我指尖轻抚着金钗上的凤纹。
"若没有禁军中的内鬼,哪能这般轻易带出?
"李瑾眸光一闪,鎏金扇骨"啪"地合拢:"你的意思是......""不如趁此机会,好好搜查一番。
"只将金钗递还给他。
"把这金钗混入贼赃。
""况且说不定还能顺手拔去徐贵妃安插在禁军中的几颗钉子。
"李瑾笑声里带着几分狠厉:"好一招借刀杀人。
"他临走时,那支金钗在他指尖转了个圈,最终没入袖中。
明日这汴京城里,定要掀起一场风波了。
---不到三日,大奎告诉我,宫中传出消息:禁军查获一批赃物,其中赫然有新近得宠的胡贵人丢失的金凤钗。
官家震怒,徐贵妃因治理后宫不严被斥责。
而李瑾因查案有功,官家亲指他补了皇城司探事司指挥的缺儿——准他调动皇城司所属三指挥禁军,遇紧急事可首接呈密折入内东门司。
当夜,李瑾将一支新制的缠枝牡丹金钗插在我发间。
"我的小娘子,"他在我耳边低语。
"这般聪慧,可教我如何谢你是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