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清理出的指挥点里，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庇护所负责人，一个头发稀疏、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用手帕不停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
他的对面，站着面色冷峻的雷昊和沉默不语的凌风。
“雷队长，你……你确定没看错？”
负责人声音发颤，眼睛却不受控制地瞟向凌风，“真的是……灵源力？
而且还是元素操控系？”
“赵管理，我亲眼所见。”
雷昊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他用电弧打断了通风管，救了我和我几个弟兄的命。
如果不是他，现在B7区的伤亡名单还要更长。”
赵管理脸上的肥肉抽搐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一个觉醒者的价值，尤其是在第七庇护所这种武力匮乏的中小型据点。
一个强大的元素系觉醒者，足以让周边势力重新掂量他们的分量。
但是……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凌风身上，贪婪和恐惧交织。
最终，恐惧占据了上风。
“雷队长，规矩你是知道的。”
赵管理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显得威严一些，“所有觉醒者，必须在第一时间上报，接受统一管理和检查，以确保其对庇护所没有威胁……尤其是，”他刻意加重了语气，“这种能力来源不明，且极不稳定的情况。”
他指着凌风：“你，私自接触甚至藏匿‘星骸’，对吧？
不然无法解释你突然觉醒。
而且，你的能力刚才差点引发二次坍塌！”
凌风猛地抬头：“我没有！”
他知道，承认私藏星骸是死罪。
“那你如何解释你的能力？”
赵管理逼问，“难道你是天生的觉醒者？
潜伏了五年？”
凌风哑口无言。
他无法解释那诡异的记忆碎片，更无法说清能力的来源。
雷昊皱紧了眉头：“赵管理，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畸变体的入侵路线很蹊跷，像是被什么东西引导的。
我们需要一切能用的力量来调查和防御……正因为需要调查！”
赵管理打断他，声音尖厉起来，“谁知道他的能力是不是和这次入侵有关？
谁知道他是不是‘天启’组织派来的奸细？
听说那些疯子就喜欢做各种人体实验！”
“天启”组织。
这个词让凌风和雷昊的脸色都微微一变。
那是末世中一个神秘而恐怖的存在，传言他们在 actively 收集觉醒者和星骸，进行着惨无人道的研究，是比大多数畸变体更令人忌惮的存在。
“仅凭猜测就定罪吗？”
雷昊据理力争。
“这不是猜测，这是必要的谨慎！”
赵管理挥着手，做出了决定，“第七庇护所太小，承担不起未知的风险。
按照紧急条例，我决定：凌风，因私藏违禁品‘星骸’且能力极不稳定，对庇护所安全构成潜在威胁，现予以驱逐处分！
立即执行！”
“什么？！”
雷昊勃然大怒，“你这是让他去死！”
外面的世界遍布畸变体，缺乏补给和庇护，独自一人被驱逐，生存几率微乎其微。
“雷队长！
注意你的身份！”
赵管理色厉内荏地后退一步，周围的守卫立刻紧张地握紧了武器，“这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安全！
还是说，你想违抗命令，和他一起走？”
雷昊拳头攥得咯咯作响，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环视西周，那些守卫眼中也充满了恐惧和不确定。
他知道，赵管理的话代表了许多普通人的想法——对未知力量的恐惧压倒了一切。
他不能带着整个小队造反。
凌风看着这场因自己而起的争执，内心从最初的冰冷，慢慢变得一片死寂。
他早就该明白的，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五年前夺走他的一切，五年后，连这唯一的容身之所也要剥夺。
他缓缓抬起头，声音平静得可怕：“好，我走。”
“凌风！”
雷昊急道。
凌风看向雷昊，眼中没有任何情绪：“谢谢你刚才救了我。
但我留下，只会给你和更多人带来麻烦。”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且，我也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想知道那碎片中的记忆，想知道这突如其来的能力，更想知道，五年前的那场灾难，真相究竟是什么。
留在这里，他永远找不到答案。
他主动脱下庇护所的外套，扔在地上，然后转身，在所有守卫警惕和复杂的目光中，向着通往外界的升降梯走去。
雷昊看着少年决绝而孤寂的背影，牙齿咬得死死的。
升降梯缓缓上升，齿轮发出沉重的摩擦声。
冰冷的空气逐渐变得凛冽，带着废墟特有的尘埃和***气味。
闸门开启。
眼前是一片广阔的废墟。
断裂的高架桥、倾覆的高楼骨架、在风中呜咽的残破广告牌……夕阳如同血红色的巨眼，冷漠地注视着这个死寂的世界。
凌风深吸了一口冰冷的自由空气，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茫然和孤独。
他该去哪？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凌风警惕地回头，手下意识地摸向腰后的匕首。
来的不是守卫，而是雷昊。
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行军背包，手里还拿着一个额外的包裹。
“拿着。”
雷昊将包裹塞到凌风怀里，里面是几包压缩食物、一个水壶、一个急救包，还有一把保养得很好的9mm手枪和两个弹夹。
“雷队长，你……别废话，我不是来陪你的。”
雷昊打断他，语气依然粗声粗气，但眼神却格外认真，“庇护所里不对劲。
畸变体不可能那么精准地找到B7区最薄弱的防御点。
赵管理那个蠢货只知道内斗和自保，查不出真相。”
他看向远方起伏的废墟轮廓：“我要去‘磐石庇护所’找几个老朋友，他们消息更灵通，或许知道这次入侵的蹊跷，也或许……能查到点关于‘天启’或者你这种能力的信息。”
他顿了顿，看向凌风：“你小子虽然是个麻烦，但能力不赖，脑子也还算清醒。
如果你能活着穿过东边的‘枯萎峡谷’，我们在峡谷东面的‘夜鸦哨站’碰头。
三天后，日落时分。
我等你到天黑。”
说完，他不等凌风回答，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大步流星地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很快消失在废墟的阴影中。
凌风抱着怀里沉甸甸的补给，看着雷昊消失的方向，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缓缓关闭的第七庇护所闸门。
他被放逐了，却又仿佛第一次真正拥有了目标。
孤独感依旧，但一丝微弱的、名为希望的火苗，在他冰冷的心底重新点燃。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将手枪谨慎地收好，然后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片吞噬一切的废墟荒野。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一个孤独的问号，投向未知的旅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