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青州城的瓦片上,像恶鬼在哭。
陆九川缩在城隍庙供桌下,怀里死死搂着半块发霉的炊饼。
三天前,妹妹小满就是用这炊饼换了糖画老人的半碗糖水——那糖画红鲤的鳞片,如今正粘在他开裂的指甲缝里。
"哥...糖画老人说今晚有红鲤跃龙门..."小满最后的声音混在雨里,像被撕碎的绢帛。
陆九川死死咬住手腕,血腥味在齿间漫开。
三天前,凌霄派的人就是穿着这样的黑袍,袖口金线勾断了她半截辫子。
为首女修广袖翻飞时,腕间银铃与供桌铜铃共振,震得他耳膜生疼。
地火熔炉炸开的火光里,陆九川被铁钩穿透琵琶骨吊在半空。
炉火舔舐着凌霄派长老枯槁的面皮,他正用小满的乳牙雕琢血傀儡眼珠:"陆氏血脉,最宜炼化天魔引。
""求求你们...小满还在里面!
"陆九川嘶吼着,涎水混着血水滴在祭鼎里。
鼎中血水突然沸腾,他看见父亲被钉在同样的祭坛上——老人浑浊的瞳孔里没有恐惧,只有看到儿子觉醒时的解脱。
"陆氏镇邪刀!
"陆九川突然嘶吼。
监工狞笑着抛来半截断刀,刀身"陆氏镇邪"西字突然活过来,化作血色游龙钻入眉心。
这是二十年前失踪的陆家大管家临终前刻下的禁制,此刻在剧痛中苏醒。
刀罡过处,千里血河倒卷。
监工枯槁的面皮层层剥落,露出内里年轻如生的皮囊——竟是当年被陆家驱逐的庶子!
陆九川的脊椎突然传来竹节爆裂般的声响,噬魂钉崩飞出去,钉入监工眉心。
五更天的梆子声里,陆九川从尸堆爬出。
右手食指早己啃得露出白骨,指缝里嵌着半片发霉的炊饼。
他踉跄着走向义庄,每走一步,脊椎里的噬魂钉就灼烧一次。
残破的木门吱呀作响,陆九川的瞳孔突然收缩。
妹妹的绣鞋整整齐齐摆在棺椁前,鞋尖缀着的珍珠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当他颤抖着触碰鞋面时,生锈铜铃突然炸裂,铃芯掉出半卷兽皮,朱砂写着:"苍溟陆氏,镇守天工。
若遭横祸,血祭通天。
"兽皮边缘残留着暗褐色的血迹,陆九川用染血的指尖触碰,那些字迹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
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铜铃,铃芯里藏着的根本不是铃舌,而是半片刻着星图的指甲——此刻在月光下,指甲正化作指引方向的血色星辰。
为救被囚在七剑门禁地的糖画老人,陆九川独闯魔器坊。
十二名炉奴正在被铁水浇筑成傀儡,他们的惨叫与暴雨混在一起,像是地狱的挽歌。
"放我进去!
我能修好天工鼎!
"陆九川嘶吼着,夺过铁钳夹住自己脖颈。
滚烫的铁水浇在胸口,剧痛中他看见父亲被钉在同样的祭坛上。
老人浑浊的瞳孔里没有恐惧,只有看到儿子觉醒时的解脱。
"陆氏镇邪刀!
"他再次嘶吼。
断刀插入祭坛的刹那,整个魔器坊开始震颤。
地底传来龙吟般的轰鸣,通天塔的影子投射在雨幕中,塔尖缠绕着血色雷霆。
陆九川的脊椎彻底崩裂,噬魂钉化作青黑蛟龙钻出体表。
这是《天工秘录》记载的"九霄引魂阵",阵眼处的铜铃此刻正泛着幽蓝磷光。
当蛟龙绞碎祭鼎时,他看见小满的残魂在血雾中浮现,指尖凝结着冰晶般的剑气。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
陆九川握着断刀冲出废墟,身后是燃烧的魔器坊。
糖画老人的糖画摊早己化为焦土,但摊主最后的嘱托还在耳边回响:"若遇血月,去后山找青铜匣..."暴雨突然停了。
陆九川的靴子踩在血泊里,发出粘稠的声响。
他抬头望向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却在云层后透出一抹诡异的猩红——那是比朝霞更艳丽的血色,像极了妹妹被炼化前瞳孔里的光芒。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陆九川的瞳孔骤然收缩。
通天塔顶站着七道身影,为首的女修广袖翻飞,腕间银铃与昨夜祭鼎的铜铃共鸣。
她手中的血***牙突然化作流光,没入塔顶的青铜匣。
"原来如此..."陆九川抹去嘴角血迹,万魂幡的虚影在身后凝成实质。
他终于明白父亲临终前那句"天工鼎在何处"的真意——鼎不在器,而在血脉之中。
远处传来药王谷弟子的惊呼:"快看!
七剑门的飞剑在吸食疫病!
"夜空中,十二柄本该镇守各城的灵剑正化作血色游龙,龙睛处闪烁着凌霄派独有的金纹——这分明是"剑来"术的逆向施展,剑气倒灌入体者,皆成傀儡!
陆九川握紧断刀,万魂幡的黑雾在脚下翻涌。
他知道,从今往后,这世间再无陆九川,只有一条浴血的孽龙,要撕碎这吃人的天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