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一个,曾经光芒万丈,最终却以悲剧收场的名字,在李牧炎的脑海中不断翻涌。
他们是这个黄金时代的缔造者,是无数人的青春和回忆。
在前世,李牧炎和所有人一样,只能在新闻报道和旧报纸上,为他们的离去而叹息,而遗憾。
可是现在。
现在不一样了。
他回来了。
回到了这一切悲剧都尚未发生的1983年。
翁美琳还在为情所困。
王家驹还在为音乐理想而奋斗。
章国荣和梅燕芳,才刚刚站上星光熠熠的舞台。
…………他知道他们未来的每一步,知道他们会遇到的每一个坎,每一场劫。
李牧炎的手,不知不觉间攥成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如果……如果他拥有足够的力量,足够的金钱和地位。
他是不是可以,做一些什么?
是不是可以,去改变这些本不该发生的悲剧?
这个想法一旦萌生,便像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整个心脏。
重生回来,不仅仅是为了让他李牧炎东山再起,重塑商业帝国。
或许,老天让他回来,更是为了弥补这些时代的遗憾。
一股比赚钱更强烈的渴望,从他的心底喷薄而出。
他要救他们。
他必须救他们!
但这不只是一个英雄式的幻想。
想要介入这些天王巨星的命运,想要在未来那一个个节点上拉他们一把,绝不是靠一腔热血就能做到的。
他需要钱。
需要很多很多的钱。
需要足以影响舆论、调动资源的,庞大的资本。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桌上那张写着“港币危机”的旧报纸上。
眼神里,最后的一丝迷茫和犹豫,被彻底焚烧干净。
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黑色星期六”。
这不仅是他重生的第一桶金。
这也是他改变一切的,第一个踏板。
他必须成功。
不惜一切代价。
现在,他需要本金。
越多越好。
他站起身,目光在这个狭小的笼子里快速扫过。
书桌上的几本社会学专著,在这个年代,卖不了几个钱。
那把吱呀作响的椅子,送人都嫌占地方。
他拉开抽屉,只有几支笔和一本空白的笔记本。
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最后,他打开了床头唯一一个上了锁的小木箱。
箱子里没有钱,只有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衣服,大概是原主父母的遗物。
在衣服底下,放着一个小小的首饰盒。
打开。
里面静静地躺着两枚款式老旧的金戒指,应该是原主父母的婚戒。
戒指旁边,还有一条细细的金项链。
李牧炎拿起那对戒指,金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原主记忆中,父母的脸孔模糊而温暖。
这对戒指是他们留下的,唯一的念想。
他捏着戒指,指尖能感受到金属的冰凉和沉重。
片刻之后,他把戒指和项链一起揣进了口袋。
念想不能当饭吃。
活下去,并且活得好,才是对逝者最好的告慰。
这些金子,按现在的金价,大概能换两三千块。
不够。
远远不够。
“砰!
砰!
砰!”
粗暴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门板被拍得震天响,一个粗哑的公鸭嗓在门外咆哮。
“李牧炎!
死扑街!
开门啊!
当老子死了啊!”
是房东,肥佬基。
李牧炎皱了下眉,拉开了房门。
一股汗臭和烟油味扑面而来。
门口站着一个矮胖的男人,穿着一件洗得发黄的白背心,露出圆滚滚的啤酒肚,脖子上挂着一条小指粗的金链子,正拿一根牙签剔着牙。
“哦?
肯出来了?”
肥佬基一斜眼,嘴里的牙签朝李牧炎脚边一吐,“两个月房租,西百块,拿来。”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狭窄的过道里,足以让周围几个探头探脑的邻居听得清清楚楚。
李牧炎没有作声。
原主的记忆里,这个月房租确实该交了。
“没钱啊?”
肥佬基看他不动,冷笑一声,伸出肥大的手掌,一把推在李牧炎的胸口,“没钱就赶紧收拾东西滚蛋!
别在这儿占着茅坑不拉屎!
多少人等着租老子的房呢!”
李牧炎被他推得后退一步,后背撞在门框上。
一股火气从胸口窜起,但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跟这种人动手,没有意义。
“哑巴了?
港大毕业了不起啊?
还不是穷鬼一个!
我告诉你,今天不交租,你那些烂书都给你扔到楼下垃圾堆去!”
肥佬基骂骂咧咧,唾沫星子横飞。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窃笑。
在九龙城寨,这种事每天都在上演。
强者通吃,弱者被踩进泥里。
李牧炎稳住身体,脸上没什么表情。
“七天。”
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平静。
“什么?”
肥佬基没听清。
“七天后,房租给你。”
李牧炎重复了一遍。
肥佬基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一向唯唯诺诺的学生仔,今天敢这样跟他说话。
他上下打量着李牧炎,眼神里全是怀疑。
“七天?
你拿什么给?
去抢啊?”
“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李牧炎的语气淡漠,“七天后,你来拿钱。
现在,别挡着我的路。”
说完,他侧身从肥佬基和门框的缝隙里挤了出去,头也不回地朝楼梯口走去。
肥佬基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强硬态度搞得一怔,回过神来,冲着他的背影骂道:“好!
好!
老子就给你七天!
七天后拿不出钱,我叫人打断你的腿!”
李牧炎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需要钱。
必须在股市跌到谷底之前,筹到一笔真正的启动资金。
靠变卖父母的遗物,杯水车薪。
他一边走,一边在脑中快速筛选着原主的人际关系。
同学?
大家都是刚毕业的穷学生,自身难保。
亲戚?
原主父母偷渡来港,早就和内地断了联系。
一个个名字闪过,又被他一一否决。
忽然,一个名字从记忆深处浮了上来。
陈刀。
这个名字让李牧炎的脚步顿了一下。
记忆中,陈刀是原主从小一起在城寨长大的兄弟,光着***玩到大的那种。
原主读书好,考上了港大。
陈刀早早辍学,在城寨里跟着一个大佬混社会,当马仔,收保护费,打打杀杀。
两人的人生轨迹渐行渐远。
原主看不起陈刀的“不务正业”,陈刀也嘲笑原主的“假清高”。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半年前,两人因为一件小事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原主的记忆里,充满了对这个兄弟的惋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
但对现在的李牧炎而言,这些情绪都不重要。
他只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陈刀,有钱。
至少,比他现在有钱。
而且,根据原主的记忆,陈刀这个人,极其重情义。
虽然嘴上骂着原主是“读书读傻了的***”,但每次有人欺负原主,第一个冲上去动手的,永远是陈刀。
这是他目前唯一可能借到钱的渠道。
李牧炎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头顶被楼宇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
他需要去找陈刀。
放下港大毕业生的所谓尊严,也放下前世千亿富豪的身段。
为了那第一桶金,他什么都可以做。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辨明方向,朝着记忆中陈刀常去的那个地下赌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