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血这东西，闻着能熏死苍蝇，喝下去像吞了烧红的刀子。
王宝顺盘腿坐在墙角，舀起半碗黏糊糊、暗红色的血，捏着鼻子就往喉咙里灌。
那味儿，又腥又臊，还带着一股铁锈似的怪味，冲得他脑门子发晕。
血一下肚，胃里就像点着了一把火，烧得慌！
一股子又热又冲的劲儿，跟野马似的在肚子里乱窜，撞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晃荡。
“嘶…”他吸了口凉气，额头上青筋都蹦出来了。
这劲儿太冲了，比古武界最烈的药酒还霸道十倍！
不敢怠慢，他赶紧运转起《琉璃金身诀》最粗浅的那部分心法——其实就是一套憋气、运劲的土法子，硬逼着自己去“引导”那股子横冲首撞的兽血热流。
这股热流，滚烫、暴躁，根本不像水灵力那么温顺听话。
它像无数根烧红的针，在他酸胀欲裂的经脉里左冲右突，刮得生疼。
王宝顺咬着牙，额头冷汗混着血污往下淌。
疼是真疼，可这股子“疼”劲儿过去的地方，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里头爬，又麻又痒。
之前被妖兽抓得深可见骨的肩膀，伤口边缘的肉芽儿，竟然在这麻痒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蠕动、收拢！
虽然慢得像蜗牛爬，但确实在长！
有效！
这兽血里的蛮横能量，真能修复身体，熬打筋骨！
他一边忍着剧痛引导这狂暴的“药力”，一边在脑子里使劲儿翻腾。
原主那点记忆碎片，就像一堆打湿了的烂纸片，粘在一块儿，得费老鼻子劲儿才能撕开一点。
清云引…清云引…还是他娘的那套水磨工夫的清云引！
原主练了十几年，翻来覆去就是这点玩意儿。
至于云门压箱底的其他功法、厉害的法术？
王宝顺在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拼命扒拉。
没了！
全没了！
记忆里最后清晰的画面，是几个头发胡子都白了的老家伙，脸红脖子粗地吵吵嚷嚷，然后带着一群核心弟子，冲进了后山的藏宝阁和库房。
出来的时候，个个怀里都鼓鼓囊囊，连库房门口那两盆据说有点灵气的观赏石头盆景都给搬走了！
整个门派，刮得比狗舔过的骨头还干净！
王宝顺心里首骂娘。
这叫什么事儿？
空有个练气九层的壳子，打架还得靠古武的野路子拼命，门派更是穷得连耗子都得哭着搬家！
唯一算得上“家当”的，是库房最里头，一个积满灰尘的破架子底下，塞着几个不起眼的粗布口袋。
原主的记忆里有点印象，那是以前收集的各种灵药种子。
值钱的好种子肯定早被搜刮走了，剩下这些，要么是长得慢的，要么是没啥大用的，要么干脆是认不出品种的“杂碎”。
长老们看不上，嫌占地方，就随手扔那儿了。
“操！”
王宝顺忍不住低骂了一声。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脑子里《琉璃金身诀》那些真正厉害的法门，像什么“药浴筑基”、“外力捶打”、“真火煅烧”、“雷霆淬体”，听着就带劲，可眼下一样都搞不成！
药浴？
需要一堆珍贵药材熬煮？
他现在连口像样的大锅都难找，更别提药材了，毛都没有一根！
外力捶打？
需要特制的器械或者高手帮忙？
他倒是能自己捶自己，效果先不说，看着像神经病。
真火？
雷霆？
那更是扯淡！
他现在连个火苗都搓不利索，引雷？
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翻遍了原主的记忆碎片，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也就拼凑出个大概轮廓。
这里叫啥修真大世界，脚下这块地儿是青云大陆。
云门，就窝在青云大陆最南边，紧挨着断云山脉的外围。
这断云山脉，横在中间，像一堵高墙，墙这边是鸟不拉屎的山旮旯，墙那边，才算真正进入南域的地界。
青云大陆分了五块大地方：东、南、西、北、中。
云门所在的南域，最大的地头蛇是三个有金丹老祖坐镇的门派，那才是真正的庞然大物。
剩下的，就是像云门这样，以前有过筑基修士撑场面的小虾米，现在嘛…连虾米都算不上，顶多是点虾皮。
现实像一盆冰水，浇得王宝顺透心凉。
前途渺茫，家徒西壁，强敌环伺。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那两桶散发着腥气的兽血。
妈的，没得选！
他忍着恶心，又灌下去半碗。
火烧火燎的感觉再次席卷全身，他咬着牙，再次运转起那粗浅的心法，引导着狂暴的热流去冲击酸痛的筋骨，去修补肩膀的伤口。
疼得他浑身肌肉都在抽搐，汗水浸透了破烂的道袍。
外面空地上，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砰砰的闷响。
王宝顺挪到破殿门口往外看。
空地上，那七个半大小子，正按照他教的笨拙架子，一个个扎着歪歪扭扭的马步，挥着拳头。
动作僵硬，姿势难看，但都憋着一股劲儿，小脸通红，汗珠子顺着下巴颏往下滴。
旁边地上，摆着几个破碗，里面是分给他们的兽血，都喝得见了底。
几个小子眼神里都带着点血丝，显然是那兽血的“劲儿”上来了。
“腰！
腰塌下去！
力从脚底起！”
王宝顺哑着嗓子吼了一声，“出拳别用死力！
想着用骨头缝里的劲儿顶出去！
骨头！
懂不懂？”
一个小子咬着牙，猛地一拳捣在身前一根半截埋在土里的破石柱上。
“砰！”
一声闷响。
那小子“嗷”一嗓子缩回手，拳头肉眼可见地肿了起来，疼得龇牙咧嘴。
“蠢！”
王宝顺骂道，“石头比你拳头硬！
练的是筋骨，不是让你跟石头玩命！
旁边不是堆着破木头吗？
先捶那些！”
小子们赶紧转移目标，对着废墟里捡来的烂木头桩子、破门板发泄起来。
一时间，空地上“砰砰砰”的闷响不绝于耳，夹杂着小子们粗重的喘息和偶尔忍不住的痛哼。
王宝顺靠在冰冷的门框上，看着这七个在尘土里挥汗如雨、跟木头较劲的小子。
眼神里没什么欣慰，只有一片沉沉的凝重。
他脑子里那套《琉璃金身诀》的完整法门，像一幅幅诱人的画卷，可惜全是空中楼阁。
眼下，只有这最笨、最苦、最原始的熬打，配合着这腥臊的兽血，是他们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活下去。
在这断云山脉边上，在这连门板都没有的破落户里，先把骨头熬硬一点。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嘴里还残留着浓重的血腥味。
目光扫过远处层峦叠嶂、如同巨兽獠牙般耸立的断云山脉深处。
下次来的，还会是一头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