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第二天放学跑得比往常快。
书包带子滑到胳膊肘,他也没停,首到老槐树的影子落在脚边,才放慢脚步,偷偷往树后望——没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在跟他打招呼。
他踮起脚摸树洞,石子还在,糖纸也在。
指尖碰到糖纸时,还能闻到淡淡的草莓味,是他昨天没舍得蹭掉的甜。
他把石子掏出来,放在掌心转了转,又从书包里摸出片东西——是片完整的槐树叶,边缘没有缺角,叶脉像细细的绿丝线,是他中午在操场捡的,特意擦干净了上面的灰。
“给你添个新伙伴。”
他对着树洞小声说,把槐树叶和石子、糖纸摆在一起,三个小东西挤在树洞里,像缩在窝里的小鸟。
就在他要把胳膊抽出来时,身后突然传来“咔嗒”一声——是树枝踩断的声音。
衣吓得手一缩,差点把树洞的青苔蹭掉,回头一看,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裙,手里攥着个布娃娃,娃娃的胳膊少了一只。
“你……你在干什么?”
小女孩的声音很小,像蚊子叫,眼睛却盯着他的手,没敢看他的脸。
衣赶紧把树洞捂住,心跳得飞快——他怕这是表哥的朋友,来抢他的秘密。
可小女孩没靠近,只是站在原地,指了指他手里没来得及收回的槐树叶:“我也有这个,在我家窗台。”
衣愣了愣。
他从没见过这个小女孩,巷子里的孩子要么像表哥一样欺负他,要么躲着他,没人会跟他说“我也有”。
他松开捂住树洞的手,小声问:“你住这儿吗?”
“嗯,昨天刚搬来,在那边。”
小女孩指了指巷尾的老房子,“我叫阿柚,妈妈说让我少出门,别给人添麻烦。”
她说这话时,攥着布娃娃的手紧了紧,跟衣攥着石子时的样子一模一样。
衣突然觉得,阿柚跟他很像——都要“少出门”,都有藏起来的小宝贝。
他往树洞那边挪了挪,让出一点位置:“你看,这是我的秘密。”
他把树洞里的石子、糖纸和槐树叶一一指给阿柚看,“弹珠被表哥抢走了,现在这些是我的宝贝。”
阿柚凑过来,眼睛亮了亮。
她小心地伸出手指,碰了碰糖纸:“这个我也有过,是橘子味的,被弟弟撕了。”
她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是颗用红绳串着的小铃铛,铃铛上的漆掉了一块,“这个给你,放在树洞里,有人来的时候会响。”
衣接过铃铛,轻轻晃了晃,“叮”的一声,很轻,却像敲在心里的小鼓,暖乎乎的。
他把铃铛挂在树洞的边缘,青苔刚好能遮住绳子:“这样就不怕表哥来了。”
那天下午,他们在槐树下待了很久。
阿柚说她的布娃娃是外婆缝的,外婆走了之后,她就一首带着;衣说他的槐树叶要留到冬天,看看会不会变黄。
风把树叶吹得落在他们肩上,阿柚捡了片最大的,帮衣夹在书包里:“这样你上课也能看见。”
快天黑时,巷口传来阿柚妈妈的声音:“阿柚!
回家了!”
阿柚赶紧站起来,对着树洞挥了挥手:“明天我再带新宝贝来。”
她跑了两步,又回头说,“别让别人发现哦!”
衣点点头,看着阿柚的背影消失在巷尾,才开始收拾树洞——他把石子、糖纸、槐树叶和铃铛摆好,轻轻摸了摸铃铛,又晃了晃,“叮”的一声,在安静的巷子里特别清楚。
就在他要走的时候,突然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是表哥!
表哥手里拿着根树枝,一脸坏笑:“哟,跟小丫头片子玩呢?
藏什么好东西呢?”
衣赶紧挡在树洞前,心脏“砰砰”跳。
表哥要过来推他,衣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拦住他——就在这时,指尖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暖意,跟上次护着小黄狗时一样,很轻,却让他突然不那么怕了。
“这是我的地方,你别过来!”
衣的声音比平时大了点,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表哥愣了愣,大概没见过这么敢说话的衣。
他皱了皱眉,想发作,可巷口传来了妈妈的声音:“表哥!
回家吃饭了!”
表哥瞪了衣一眼,“算你走运”,转身走了。
衣看着表哥的背影,摊开手心——暖意还在,像揣了颗小太阳。
他摸了摸树洞里的铃铛,又摸了摸书包里的槐树叶,突然觉得,这个秘密不再只是他一个人的了,还有阿柚的铃铛,阿柚的话,还有指尖这股莫名的暖意,都在帮他守住这个小小的窝。
他慢慢往家走,书包里的槐树叶轻轻晃着,像阿柚在跟他说“明天见”。
他想,明天一定要带最好的宝贝来——比如爸爸昨天没扔掉的铅笔头,或者阿婆偷偷塞给他的半块饼干,要跟阿柚一起,把树洞填得满满的,让它成为只属于他们的、不会被抢走的小天堂。
晚风里,槐树叶的“沙沙”声和树洞里的铃铛声混在一起,衣的脚步比来时轻了很多,连影子都好像没那么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