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盘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三人刚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周佳盼就端着餐盘，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自然地挨着白知雨坐下。
裴柏淏用筷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目光却在白知雨头上打转，忍了半天还是开了口，语气里带着点促狭：“我说，你这发型是得罪托尼老师了，还是特意剪来挑战教导主任的权威啊？”
这话一出，连向来安安静静的周佳盼都忍不住弯了眼，嘴角噙着笑意低下头，用勺子轻轻搅着碗里的汤。
白知雨手里的筷子“啪”地往餐盘上一拍，抬眼瞪他，咬牙切齿道：“裴柏淏，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藏在器材室的那只***版篮球，扔到教导主任办公室去？”
“哎呦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
裴柏淏立刻双手作揖，脸上的玩笑神色收得飞快，连带着坐在旁边的陌生男生都看乐了，眼里闪过一丝好奇。
白知雨哼了一声，转头跟周佳盼吐槽：“你看他，就知道欺负人。”
周佳盼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递过去一块排骨：“快吃吧，不然真要凉了。”
白知雨的目光落在旁边的陌生男生身上，话头一转：“说起来，你旁边这位怎么看着这么面生，是新来的？”
裴柏淏嘴里还嚼着饭，含混不清地摆了摆手，又咽下食物，大大咧咧地开口：“不是新来的，我们班的。
你叫他‘培养皿’就行——就是生物课上那个培养皿。”
白知雨皱了皱眉，一脸认真地纠正：“啊？
不是培养基吗？”
话音刚落，裴柏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带着周佳盼也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着，显然是没忍住。
那位男生则一脸无奈地看着白知雨，嘴角抽了抽，眼神里明晃晃写着“你是认真的吗”。
白知雨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人家说的是外号“培养皿”，不是在跟她讨论生物术语。
她脸颊微微发烫，连忙清了清嗓子，端起旁边的水杯抿了一口，以此掩饰自己的尴尬，眼神飘向窗外，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餐盘里的米粒还剩最后几颗，白知雨正低头用勺子扒拉着，就听见裴柏淏一拍大腿：“忘了说，这是我们班裴阳茗，‘培养皿’这外号，全靠他生物实验台上那培养皿擦得比脸还亮堂。”
白知雨握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抬头看向对面的男生。
他穿一身洗得发白的校服，袖口整齐地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线条干净利落。
刚才被她错认成“培养基”时，他那无奈又带点好笑的眼神还历历在目，此刻再看，倒觉得这人眉眼很清俊，只是周身透着股淡淡的疏离感，像被一层薄冰裹着似的。
“哦……你好。”
她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心里暗忖：原来他叫裴阳茗。
在二中待了快两年，11班和13班虽说是隔壁，但她好像从没在走廊或操场见过他——或许见过，但没留意过。
毕竟学校这么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轨迹，像两条平行线，没交集就很难留意到彼此。
裴阳茗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目光落在她还没吃完的餐盘上，没再多说什么。
倒是裴柏淏又开始咋咋呼呼：“我哥这人就这样，闷得像口老井，也就做生物实验时眼睛发亮。
上次他把培养皿摆得整整齐齐，老师都夸能去当实验室管理员了。”
周佳盼忍不住轻笑：“裴柏淏，别总拿同学外号开玩笑。”
“知道了知道了，”裴柏淏摆摆手，突然看了眼手表，“我靠，六点十分了！
晚自习要迟到了，老班说今晚要突击检查作业！”
他拽着裴阳茗的胳膊就往外跑，“走了阳茗，回头再跟你俩聊！”
裴阳茗被他拽得一个踉跄，手里的空餐盘差点脱手。
他稳住身形，又朝白知雨和周佳盼微微颔首，转身时，白知雨瞥见他校服后领沾了点饭粒，像只安静的小尾巴，和他那清冷的样子有点反差。
“我也该回13班了。”
周佳盼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校服裙摆，“你们班晚自习是六点半开始吧？
路上慢点。”
白知雨“嗯”了一声，看着周佳盼的背影消失在食堂门口，才低头继续吃饭。
嘴里的饭菜突然没了味道，脑子里反复蹦出“裴阳茗”三个字，还有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算不上特别，却像颗小石子投进水里，漾开点说不清的涟漪。
“知雨，走啦！”
许梓梨端着空餐盘跑过来，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乱翘，“黎洱说今晚要默写《离骚》，我还没背下来呢，再不走真要完了！”
白知雨被她拽着往外走，走廊里挤满了往各楼层赶的学生。
路过13班门口时，她下意识往里瞥了一眼，裴柏淏正趴在桌上翻书包，而裴阳茗坐在靠窗的位置，己经摊开了生物课本，侧脸在夕阳下泛着柔和的光，手指正轻轻敲着书页上印着的培养皿插图。
“看什么呢？”
许梓梨顺着她的目光瞅了瞅，“哦，13班啊，听说他们班有个学霸，生物特别好，好像就叫裴阳茗？
刚才跟裴柏淏在一起的那个？”
白知雨没说话，脚步却慢了半拍。
走进11班教室时，晚自习的预备铃刚响。
李柚柚在后桌哀嚎：“完了完了，《离骚》怎么这么长！
林木沐，借你的朱志鑫海报给我拜拜，求他保佑我默写及格！”
黎洱从习题册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别拜了，课代表拿着默写纸过来了。”
白知雨放下书包，拿出语文课本，指尖划过“扈江离与辟芷兮”那句，忽然想起裴阳茗敲着培养皿插图的手指，心里没来由地轻轻跳了一下。
窗外的霞光渐渐褪去，教室里的灯一盏盏亮起，把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而那个叫裴阳茗的男生，像个突然闯入画面的符号，在她的晚自习开始前，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