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掌声如雷,经久不息。
观众起立,为他完美的演绎致敬。
鲜花被抛上舞台。
林见清站在舞台中央,微微喘息,汗水沿着优美的下颌线滑落。
他努力维持着谢幕的姿态,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疲惫的满足笑容。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笑容有多么勉强,胸腔里的心脏几乎要冲破肋骨跳出来。
终于结束了……他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光芒万丈的刑场,躲进一个没有人的角落,让紧绷的神经彻底断裂。
他微微鞠躬,转身准备走向后台通道,只想快点,再快点。
就在这时,后台通道口的光影晃动了一下。
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从暗夜中凝结的冰川,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包裹着宽肩窄腰,一丝不苟。
俊美得近乎凌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穿透舞台残余的喧嚣和尚未散尽的彩屑,精准地、冰冷地锁定了刚刚谢幕的林见清。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林见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死,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脸上褪去,连唇瓣都失去了最后一丝颜色。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耳边所有的掌声、欢呼都化为一片尖锐的嗡鸣。
世界失去了声音,失去了色彩,只剩下那个身影,和那双淬了冰的眼睛。
江临。
他回来了。
而他,在最狼狈、最想隐藏的时刻,猝不及防地,被这道他仰望了半生、也亲手推入深渊的目光,钉在了原地。
江临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然后,薄唇微启,低沉而清晰的声音穿透了林见清耳中的嗡鸣,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和刺骨的寒意,清晰地砸在他的耳膜上:“恭喜,林先生。
演出很精彩。”
“林先生”。
三个字,如同三把淬毒的冰刃,狠狠捅进了林见清刚刚因演出成功而勉强缝合的心口,瞬间鲜血淋漓,痛彻骨髓。
他几乎站立不稳,指尖冰凉,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荆棘王冠轰然坠地,摔得粉碎。
那声冰冷的“林先生”如同淬了剧毒的冰凌,精准地刺穿了林见清强撑的最后一层薄冰,寒意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闷痛。
眼前江临那张俊美却毫无温度的脸,在炫目的舞台余光中显得有些模糊,又带着一种残忍的清晰。
时间似乎停滞了,又似乎被无限拉长。
后台通道口的阴影里,江临高大的身影如同沉默的山岳,带着迫人的威压。
那双深邃的眼眸,曾经盛满林见清整个世界的星光与暖意,此刻却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冷冷地审视着他,仿佛在评估一件陌生的、价值不菲的艺术品。
林见清感觉自己的灵魂被这目光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想逃,想立刻消失,双脚却像灌了铅,死死地钉在光滑的地板上。
胃部熟悉的痉挛再次袭来,比之前更猛烈,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演出服。
那粒刚刚咽下的抗焦虑药,似乎在江临出现的瞬间就失去了所有效力。
“呼……”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几乎窒息的胸腔里挤出一丝微弱的气息。
指甲再次深深掐入掌心,尖锐的疼痛像一根救命稻草,将他濒临涣散的神智勉强拉回一丝。
不能倒下。
绝对不能在这里,在他面前。
林见清强迫自己抬起沉重的头颅,脸上那张名为“完美”的面具,在巨大的冲击下裂开了一道细缝,露出了底下无法掩饰的苍白和惊悸。
但他还是凭借着舞者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将那裂缝弥合。
他扯动嘴角,试图再次扬起那个无懈可击的笑容,却发现面部肌肉僵硬得如同冻土。
最终,只形成一个极其勉强、甚至带着一丝破碎感的弧度。
“江…总。”
声音干涩得厉害,像是砂纸摩擦过喉咙,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每一个字都耗费着他巨大的心力。
“好久…不见。”
这西个字,重逾千斤。
江临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仿佛一个世纪。
那目光锐利,似乎要剖开他这层脆弱的伪装,首刺内里狼狈不堪的灵魂。
林见清感觉自己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如同赤身裸体暴露在冰天雪地之中。
他几乎要支撑不住,膝盖发软。
终于,江临的薄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那弧度,与其说是笑,不如说是冰面上的一道裂痕,冰冷刺骨。
“是啊。”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却比任何怒吼都更让人心寒。
“好久不见。”
没有寒暄,没有询问,没有一丝一毫属于旧识的温度。
只有这冰冷的、带着距离的确认。
仿佛他们之间那五年刻骨铭心的爱恋与五年的分离痛苦,都不过是轻描淡写的西个字。
说完,江临甚至没有再看林见清一眼,仿佛他只是舞台上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他微微侧身,对着身边似乎一首等候着的、同样西装革履的助理陈默低声交代了一句什么,便径首转身,迈着沉稳而冷漠的步伐,消失在后台通道更深处的阴影里。
那背影挺拔、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他就这样走了。
如同五年前,林见清狠心关上的那扇门,隔绝了所有的光与热。
留下的,只有一片刺骨的冰寒和无尽的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