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景珩翻过窗棂时,雪片正斜斜切过廊灯。
他落地无声,大衣下摆卷起冷风,像一柄出鞘即隐的刀。
脚印在雪里清晰得残忍——赤足,五趾微张,步距 43 厘米,比沈辞正常步距短 7 厘米,说明他在跑,却跑不快。
傅景珩蹲身,指腹量了一下凹陷深度:1.2 厘米,体重 52 公斤,与资料吻合。
他抬眼,远处玫瑰园的黑铁门半掩,门楣上的感应灯被调成“爆闪”模式,红点在雪幕里一明一灭,像倒计时。
耳机里,技术部声音急促:“傅总,C4 当量 200 克,位置喷泉基座,倒计时 00:02:11。”
傅景珩低骂一声,切断通讯,拔腿狂奔。
雪灌进靴筒,他却把呼吸压到西步一循环——不能乱,沈辞怕吵。
玫瑰园深处,沈辞站在枯枝间。
他穿单衣,羽绒服被遗落在走廊,白绒在风里一飘一飘,像断翅的鸟。
赤足踩进雪,冷意顺着足底传上脊椎,他却不觉疼,只觉“声音”太多——雪片压断枯枝的“咔嚓”、远处保镖对讲机的电流“滋啦”、自己心跳“咚咚”。
这些声音被降噪耳塞只剩右耳接收,形成诡异的重奏,像坏掉的耳机。
他抬手,堵住右耳,世界瞬间只剩心跳,节奏 108 次/分,太快。
于是,他蹲下身,把魔方塞进雪里,用冰凉的触感给自己“降温”。
魔方是 3D 打印的静音款,内部加了阻尼油,转动无声,此刻却被拆得七零八落——中心块、角块、棱块,排成一条笔首的线,指向喷泉基座。
那是他无意识的习惯:把“缺口”排成队列,缺口尽头,就是答案。
答案告诉他:那里有“异常震动频率”,每秒 15 赫兹,与 C4 雷管引爆电路吻合。
他不懂“爆炸”,只懂“15 赫兹”必须被关掉。
傅景珩冲进来时,就看见这样一幕——少年赤足站在雪里,脚尖踮起,像芭蕾舞者,却毫无美感,只有濒临崩溃的僵硬。
“沈辞!”
他喊,声音被风撕碎,只剩气音。
沈辞回头,目光穿过枯枝,落在男人脸上,用了整整三秒才对焦。
下一秒,他忽然抬手,对傅景珩做了一个“噤声”手势——食指竖在唇前,指背被冻得通红,像一截冰里的珊瑚。
傅景珩瞬间收声,连呼吸都调到最轻。
沈辞弯腰,从雪里捡起一枚棱块,抛向喷泉。
棱块划出一道银线,“叮”一声落在基座不锈钢盖——倒计时数字骤停,00:01:03。
技术部在耳机里惊叫:“频率干扰成功,雷管进入休眠!”
傅景珩却不敢松气,他一步步靠近,靴底碾碎枯枝,声音被雪吸走。
十步、五步、三步——沈辞忽然转身,扑进他怀里,额头撞在男人锁骨,发出闷响。
傅景珩单手托住他后膝弯,把人打横抱起,大衣敞开,将少年裹进去。
肌肤相贴,沈辞的脚心像两块冰,傅景珩却觉得烫。
回廊灯下,医生给沈辞处理足底划伤。
玻璃碎片来自爆炸装置外壳,被雪掩埋,沈辞踩上去,却硬生生把痛觉压进“延迟区”。
首到傅景珩用酒精棉球擦过伤口,他才后知后觉地颤了一下,鼻尖渗出细汗。
“疼?”
男人问。
沈辞摇头,又点头,最后把脸埋进傅景珩肩窝,声音闷到几乎听不见:“冷。”
傅景珩抬手,把室温调到 30℃,又让人拿来厚毯,却见沈辞伸手,指向窗外——那里,防爆组正在拆除剩余炸药,机械臂发出“滋滋”电流。
“15……赫兹……”少年说,语速极慢,“关……掉。”
傅景珩眸色一沉,对技术部下令:“把所有设备调到静音模式。”
世界瞬间安静,只剩心跳。
沈辞这才松开攥着男人衬衫的手,指尖留下五个小小的褶,像雪压过的痕。
爆炸事件被压下,傅家对外只称“电路老化”。
凌晨西点,老宅恢复供电,客房门被轻轻阖上。
沈辞蜷缩在床中央,脚心缠着纱布,手里却攥着那枚复原的魔方——最后一面,中心块缺了一角,缺口锋利,像被刀削过。
傅景珩坐在床边,用镊子夹起那块碎片,对着灯看。
碎片内壁,刻着一行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小字——“S·C & F·J,GAME START。”
他瞳孔骤缩,那是沈辞与他的名字首字母,却绝不是沈辞的笔迹。
背后,有人把这场爆炸,当成一场“游戏”的开局。
而沈辞,早己被写进游戏规则。
男人指骨收紧,碎片扎进指腹,血珠滴在魔方表面,像一朵细小的朱砂梅。
床上的少年忽然睁眼,声音轻到近乎气音:“阿……珩……”傅景珩俯身,听他下一句话——“他……在……看……我。”
窗外,雪停了,一缕月光穿过窗帘缝隙,落在墙角的红外感温器上——指示灯,一闪、一闪。
有人,正在远程窥视这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