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在背脊中央凝成一条冰线。
穆羽涵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收银台冰凉的台面上敲击着，规律的“哒、哒”声是她对抗这片死寂的唯一武器。
挂钟的秒针每一次艰难地挪动，都像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又拧紧了一圈。
那个穿着白色制服的无面人消失的货架深处，黑暗浓稠得化不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那后面无声地窥伺。
之前的童谣黑影，敲门巨影，无面同事……这便利店像一个拙劣的舞台，轮番上演着令人窒息的诡异戏码。
她的目光落向收银台右侧。
那个半人高的黑色塑料垃圾桶，静静地立在那里，桶盖严丝合缝。
规则九：每小时清理一次。
清理时，若有哭声，倒入“寂静粉末”。
若无，照常清理。
不要看桶内。
时间快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那甜腻的腐臭混杂着尚未散尽的血腥气，首冲肺叶。
她走向储物柜，打开第二层。
里面杂乱地堆着一些杂物，一包用简陋蓝色塑料袋包装的粉末静静躺在角落，没有标签，没有任何说明，只在袋子上用黑色记号笔潦草地写着“寂静”二字。
她拿起那包粉末，很轻，捏在手里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转身，回到垃圾桶边。
站定。
她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里被放大。
她能感觉到柜台后面，那个几乎缩成一团的男店员投来的、混杂着恐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期待的目光。
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塑料桶盖。
就在她准备掀开的刹那——“呜……呜呜……”来了。
不是震耳欲聋的嚎哭，而是极其细微的、压抑的、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捂住口鼻发出的呜咽。
断断续续，像一根生锈的铁丝，从桶盖的缝隙里钻出来，一下下刮擦着人的耳膜。
那声音里浸透了绝望和痛苦，听得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穆羽涵的动作顿住。
规则要求：听到哭声，倒入“寂静粉末”。
她没有犹豫，利落地撕开蓝色塑料袋的封口。
里面是一种灰白色的、质地细腻的粉末，没有任何气味。
她将袋口对准垃圾桶的缝隙，手腕一倾——粉末无声地滑落进去。
哭声，戛然而止。
不是渐渐平息，而是像被人一刀切断，瞬间归于死寂。
一种比哭声更令人不安的死寂。
穆羽涵捏着空了的塑料袋，站在原地，没有动。
规则只说了倒入粉末，没说之后该如何。
她盯着那严丝合缝的桶盖，全身的肌肉都处于一种蓄势待发的状态。
一秒，两秒，三秒……突然！
“砰！！！”
一声沉闷的、巨大的撞击声猛地从桶内炸开！
整个黑色的塑料桶身剧烈地一震，桶盖被从内部顶起一条缝隙，又重重落下！
紧接着，是第二下！
第三下！
“砰！
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地冲撞，用尽全身力气想要破桶而出！
塑料桶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来！
桶盖被撞得不停开合，透过那瞬间的缝隙，穆羽涵的眼角余光捕捉到桶内——那不是垃圾！
那是一片蠕动的、粘稠的、无法形容的黑暗，隐约勾勒出类似人形的轮廓，无数只苍白的手掌的幻影在其中疯狂抓挠！
强烈的恶心感和眩晕感瞬间袭来！
规则说：不要看桶内！
她猛地闭上眼，强行切断那惊鸿一瞥带来的视觉污染。
但耳朵无法关闭，那疯狂的撞击声和指甲刮擦塑料的“刺啦”声更加清晰地灌入脑海，折磨着她的理智。
“嗬……嗬……”柜台后的男店员发出了濒死般的抽气声。
不能慌。
穆羽涵死死闭着眼，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让她勉强维持着清醒。
规则没有提到这种情况！
粉末失效了？
还是……这本身就是清理的一部分？
撞击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狂暴！
整个垃圾桶像是在地上跳动！
怎么办？
逃开？
还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脑中闪过一个疯狂的念头。
规则只说不准看，没说不准做别的！
她猛地睁开眼，不再试图去看桶内，而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个不断震动的黑色桶身上。
她上前一步，不是后退，抬起脚，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朝着不断弹起的桶盖踩了下去！
“哐！”
鞋底与塑料撞击发出巨响。
桶盖被她死死踩住，暂时压制了下去！
但桶内的力量大得惊人，疯狂的上顶力从脚底传来，震得她小腿发麻。
桶身依旧在剧烈摇晃，仿佛随时会连她带桶一起掀翻！
她咬紧牙关，全身重量都压了上去，另一只手迅速从后腰抽出了那把沾过血的剪刀！
不能看，那就盲刺！
她凭着感觉，将剪刀尖锐的一端，朝着脚下疯狂挣扎的源头，隔着塑料桶壁，狠狠地捅了下去！
“噗嗤——”一声异样的、仿佛扎破什么装满液体囊袋的闷响。
桶内的冲撞和抓挠声，骤然停止。
一切归于平静。
死一样的平静。
只有穆羽涵粗重的喘息声在空旷的店里回荡。
她感觉到脚底传来的抵抗力量消失了，垃圾桶恢复了静止。
她缓缓移开脚，后退两步，紧握着仍在滴落某种粘稠黑色液体的剪刀，警惕地盯着那个垃圾桶。
它安静地立在那里，仿佛刚才的疯狂只是幻觉。
但桶壁上，靠近底部的位置，多了一个被剪刀刺破的小洞，正缓缓渗出和剪刀尖上一样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粘液。
货架深处的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明显的震惊和……一丝恐惧？
“……她……她做了什么…………桶……安静了…………从未……这样……”穆羽涵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黑色污渍，低头看了看手中再次染污的剪刀，眼神冷冽。
她走到储物柜旁，扯过几张粗糙的卫生纸，默不作声地开始擦拭剪刀和手上的污秽。
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了凌晨一点西十七分。
距离规则西提到的——冷藏区凌晨两点至两点零七分会暂时关闭——还有十三分钟。
她抬起头，目光投向店铺深处那片冒着森森白色寒气的冷藏区。
玻璃门上，己经隐约结起了一层不祥的白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