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昔凡的视线还停留在云涡宗那块缺了半角的门匾上，内心一边吐槽，一边踌躇：这宗门到底是修仙界的冷门还是冷盘？
身旁拎包的手己被汗水打湿，脚上据说是“聚气草”编的鞋，却踩得他脚底生痒。
迎面吹来一阵冷风，像是要将所有新晋弟子吹回尘寰。
就在蒲昔凡伏案伫足、心生动摇的时候，一道清冷的身影不疾不徐从门口踏入。
他猛一抬头，视线正撞上那位别人嘴里的“冰霜圣女”。
姜暮雨的气质，仿佛一块急冻的灵石，微不可察地闪着光。
她穿着云涡宗标配的灰蓝色道袍，却能拢出一丝严肃的雅致。
西周嘈杂，无数新弟子窃窃私语，但她眉眼平静如水，双手背后，像是在评判天地间一切杂音。
蒲昔凡自知灵根杂乱，最怕这类天才“高冷姐”，于是本能后退半步，却一不小心，踢到了后头那只硕大的炼丹葫芦。
“哎哟！”
一声叫喊，葫芦主人蹲身捂脚。
那是一张市侩的面孔，脸上有点油光，眉头却紧皱得像两团药渣。
“蒲兄，你再踢我的葫芦，丹药都该跳槽了！”
陆抱月嘟囔着，嘴上嫌弃，手下却利索地护着葫芦，眼神里藏着急切的心疼。
蒲昔凡挠头赔笑，“可不是我，谁让你葫芦长得比我瘦还碍眼？”
姜暮雨却侧头睨了二人一眼，冷淡却不失礼节，“入宗初日，吵闹像赶集；这是你们对修仙的敬意吗？”
陆抱月不服，一边收拾葫芦一边怼：“修仙也得吃饭，人饿了连灵根都掉牌面，你们天才这点体恤都没有？”
蒲昔凡左右看看，发现其他新弟子都在离远观望。
有的试图拉拢姜暮雨，有的想巴结陆抱月；只有他，站成了怪人三角形的最受风光一角。
场面一度尴尬，蒲昔凡灵机一动，来了句：“都说云涡宗隐世独立，可没说弟子也要独自生长吧？
宗门是大家的，不如咱们怪人凑桌，能蹭一口丹也不冤。”
陆抱月憋不住笑：“蒲兄，怪人之名你先领，丹药请你先吃，副作用自理。”
姜暮雨嘴角微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仿佛冰雪化了一粒尘埃。
她没接话，却悄悄扫过蒲昔凡手上的灵根标牌，那上头确实写着“杂灵根”，字体还歪歪扭扭如他本人的憨气。
正当三人初次碰撞，云涡宗的长老们终于姗姗来迟。
领头的，是个头发乱糟糟、眼皮如斗牛犬的老者。
他清了清嗓，声音像揉皱的锅底：“恭喜诸位新晋弟子入宗。
云涡之道，贵在独立；宗门之理，贵在荒诞。
诸位适应吧，宗内规矩己贴在斋堂，见不见得懂，由你们自己琢磨。”
说罢就拂袖而去，把一干新弟子丢在风中。
蒲昔凡对规矩向来敏感，闻声就拉着陆抱月往斋堂冲：“走走走，规章要命，别让惩罚第一天就落我头上！”
姜暮雨虽不紧不慢，却也跟上了脚步。
斋堂门口堆着几张破木桌，案头贴着一张大红纸——上头写着：“本宗禁打架、禁炫富，积分可转丹药，灵根不正者每月加分。”
陆抱月指着“积分可换丹”，眼睛发光，“此地有财路，天大的荒诞也值得！”
蒲昔凡却认真揣摩“灵根不正者每月加分”，心中一阵激动：这不是给自己开了光明大道么？
他正要掏出灵根牌大声炫耀，余光却瞥见姜暮雨脸色微变。
“姜师妹，没想到你这样灵根清奇也要陪我们‘杂牌军’，是不是心有不甘？”
蒲昔凡忍不住开口，带着三分真心七分调侃。
姜暮雨静静逡巡自己的指尖，淡淡答道：“宗门规矩，不问灵根，只问修为。
真正的道，哪在名门？”
陆抱月哈哈一笑，“暮雨师妹，蒲兄，你们都太讲道理了。
修仙有时是天命，有时是化缘。
我说，能不能先凑热闹？
斋堂伙食，今儿谁买单？”
蒲昔凡拍了拍包袱，“我新入宗，口袋比脸干净。
要不，陆兄你炼两颗清气丹，大家分了先垫肚？”
陆抱月一脸肉痛，“随你们！
不过只许今天，明日我可是要收利息的。”
姜暮雨本想推辞，听陆抱月话音里混着几分认真，倒也默认了这临时的怪人小团体。
三人围坐破桌，蒲昔凡操着大碗，筷子摇得像要练剑，一把抓住陆抱月炼的丹药。
姜暮雨虽然只点了清汤，却始终不远不近地听着二人斗嘴。
吃到一半，斋堂角落忽然窜出一道黑影。
蒲昔凡一愣，随手一挥，大碗摔得正好拦住黑影去势。
只听一声低鸣，那黑影化作一团雾气，顺着蒲昔凡的灵力钻回了他袖口。
陆抱月吓得筷子落地：“你袖里是羊驼还是妖兽？
这云涡宗，连伙食都藏着玄机！”
蒲昔凡尴尬一笑，袖口冒出一只小玄鲲，形如鲤鱼，眼神却比旁人还狡黠。
一旁姜暮雨眯眼，似乎想看究竟。
玄鲲没好气开口：“吃丹药不叫我一口，宗门既然荒诞，也该分点温情吧？”
陆抱月指着玄鲲大叫，“你这妖气不纯！
蒲兄，你藏了大妖，还在装新人？”
蒲昔凡无奈摊手，“我这也算灵根杂乱吧，妖兽横生，就当是‘怪人宗众’的福利了！”
姜暮雨忽然嘴角一翘，极淡极快地笑了一下。
陆抱月见状，拍桌大叫：“怪人三人组，今日正式开伙！
以后论打脸、论丹药、论妖兽，咱们都能分杯羹！”
斋堂里其他新弟子纷纷侧目，三人加一兽的组合一时竟成了最怪最热闹一桌。
蒲昔凡望着桌上空碗，心里却踏实下来：或许，这种荒诞才是修仙真正的入口。
风还在门外吹，云涡宗的大堂里，怪人与怪兽的笑声在破门匾下回荡。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眼底浮现出不易察觉的决心。
宗门的荒谬规则此刻变为一份默契，让这一场乌龙入道，竟添了一点家的温度。
丢了灵根的尊贵，倒换来众人的欣然相伴。
蒲昔凡像是突然搞懂了什么，他拍拍袖口，看着玄鲲蹦跳，“怪人宗众，今日定名。
明天的怪事，何妨一起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