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
是子弹撕裂肌肉、击碎骨骼的灼热痛楚。
是内脏在冲击力下破裂翻涌的窒息痛楚。
是生命随着鲜血从体内迅速流失的冰冷痛楚。
林静,代号“夜莺”,华夏国安部顶尖特工,最后的意识被这无尽的痛楚吞噬。
任务目标的古玉在她中弹倒下的瞬间,爆发出难以形容的璀璨光芒,伴随着一股庞大的、无法抗拒的吸力,将她的意识彻底卷入无尽的漩涡。
黑暗。
混乱。
光怪陆离的碎片飞速掠过。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截然不同的痛苦将她从虚无中强行拉扯出来。
不再是***辣的枪伤,而是遍布全身的、仿佛被狠狠鞭挞过的钝痛,以及喉咙火烧火燎的干渴,和胃部空空如也的痉挛。
冰冷、坚硬的地面触感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和尘土气息。
不对!
常年游走于生死边缘锤炼出的本能,让林静即使在极度虚弱中,也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眼的,是模糊的、不断晃动的景象。
她躺在地上,视线所及,是坑洼不平的泥土地面,角落里结着蛛网。
昏暗的光线从一侧的窗棂透入,那窗户糊着粗糙发黄的纸张,破了几处洞,冷风正嗖嗖地灌进来。
这不是现代化的医院,更不是她记忆中任务失败的那间藏宝密室。
剧烈的头痛袭来,无数陌生的、破碎的记忆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凶猛地冲进她的脑海。
云清……一个同样叫“云清”的瘦弱少女……十西岁……安阳城,云家……旁系支脉……父母早亡……资质低劣……家族弃子……克亲不详……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夹杂着无尽的委屈、恐惧、饥饿和寒冷。
同时,属于林静自己的记忆——二十多年的严格训练、无数次险死还生的任务、硝烟与鲜血的味道、高科技设备冰冷的触感——也清晰无比。
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记忆在脑海中疯狂交织、碰撞,几乎要将她的脑袋撑裂。
但林静……或者说,此刻的云清,死死咬住了下唇,用强大的意志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是林静,华夏最优秀的特工之一,无论身处何地,陷入何种绝境,恐慌和混乱永远是第一个需要排除的情绪。
深呼吸。
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稍微压下了翻腾的思绪和身体的不适。
她艰难地转动脖颈,开始以一名特工的专业眼光,冷静地评估自身及周围环境。
身体虚弱不堪,严重营养不良,多处软组织挫伤,似乎刚经历过一番殴打。
身上穿着一件粗糙的、洗得发白的麻布古代衣裙,款式从未见过。
所处的房间低矮、破旧、家徒西壁。
除了一张歪歪斜斜的破木桌和一个掉漆的木头箱子,几乎别无他物。
自己刚才正是从那张仅铺了一层薄薄干草的“床”上滚落下来的。
“穿越?
重生?”
一个在现代网络文学中常见的词汇,瞬间蹦入她的脑海。
结合任务最后时刻那古玉的异象,以及脑海中多出的那份记忆,结论似乎荒谬却又唯一合理。
她,代号夜莺的王牌特工林静,在执行任务牺牲后,竟然重生到了一个古代世界,成了一个备受欺凌、奄奄一息的少女云清身上。
就在她努力消化这惊天巨变,并试图挣扎着坐起来时——“吱呀”一声。
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很不客气地推开了。
一个穿着灰色家丁服、身材粗壮、满脸横肉的男人端着一個破口的陶碗,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他眼神轻蔑,嘴角下撇,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记忆瞬间对上了号——赵虎。
云家管事手下的一个恶奴,平日里最爱欺辱原主,以克扣她的饭食、找茬打骂为乐。
原主身上的伤,大半拜他所赐。
“啧,晦气玩意儿,还没死呢?”
赵虎粗声粗气地骂道,视线扫过瘫倒在地上的云清,没有丝毫同情,只有不耐烦,“赶紧起来把这碗粥喝了,别死在这儿脏了地方!”
他把陶碗“哐当”一声,随意扔在旁边的破木桌上,动作粗鲁,碗里那点几乎能照见人影的稀薄米汤溅出来不少。
那甚至不能称之为粥,根本就是几粒米混在浑浊的水里。
若是真正的少女云清,此刻恐怕只会瑟瑟发抖,忍着恐惧和委屈,爬过去接过那碗“施舍”。
但此刻,在这具虚弱身体里的,是经历过无数风浪、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铁血特工林静。
林静没有动,甚至没有去看那碗“粥”。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然后,猛地抬起头!
那一瞬间,她的眼神不再是往日的怯懦、恐惧和麻木。
虽然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浑身狼狈不堪,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惊人!
如同暗夜中骤然亮起的寒星,又如同淬了冰的锋利刀锋,冰冷、深邃、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审视和一股不怒自威的凛然气势!
那是在血与火、生与死之间磨砺出的眼神,是上位者审视蝼蚁般的眼神!
正准备转身离开的赵虎,脚步猛地一顿。
他被那道突如其来的目光锁住,没来由地感到脊背一凉,心底竟然生出一丝莫名的寒意和恐慌,仿佛被什么极其危险的猛兽盯上了一般。
这……这死丫头怎么回事?
她的眼神怎么会……这么吓人?
赵虎被那一眼看得心里发毛,竟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随即他反应过来,顿觉恼羞成怒。
他居然被一个奄奄一息的废物丫头一个眼神给吓到了?
这要是传出去,他赵虎还怎么在云家下人里混?
为了掩盖那瞬间的心虚,他立刻竖起了眉毛,脸上横肉抖动,色厉内荏地提高嗓门吼道:“看什么看!
你个晦气的扫把星!
还敢瞪你虎爷?
皮又痒了是不是!”
他挥舞着拳头,作势要上前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
然而,面对他的凶恶气势,地上的少女却没有任何求饶或恐惧的表示。
她只是微微眯起了那双令人心悸的眼睛,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干裂的嘴唇轻轻开合,因为虚弱,声音沙哑而低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的穿透力,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谁?”
赵虎猛地愣住了,举起的拳头僵在半空,脸上的凶恶表情瞬间被错愕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这丫头……难道被打傻了?
还是……真的……撞邪了?!
一股更深的不安,悄然攫住了他的心脏。
破败的房间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冷风从未关严的门窗缝隙中钻入,发出呜呜的轻响,似乎在预示着某种未知风暴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