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他/她蝉鸣的调子弱了些时，暑假就走到了尾巴尖。
阮雨霜趴在书桌前叠校服，手指捏着蓝白相间的衣领，嘴角还挂着没下去的笑——刚跟李佳柔发完消息，两人叽叽喳喳聊了半宿，从军训要带的防晒霜说到新学校的食堂，最后敲定明天一早在校门口碰面，连买哪家的豆浆都约好了。
“霜霜，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妈妈敲了敲房门，端着杯牛奶走进来，“明天军训可不能迟到，京北十一中管得严，第一天就得给老师留个好印象。”
“早收拾完啦！”
阮雨霜举起手里叠得方方正正的校服，晃了晃，“妈，你说咱们小区离学校那么近，我每天走路不用五分钟就到，多方便。
不像佳柔，坐公交还得十分钟。”
妈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就你得意。
对了，听说你爸去世的朋友家的儿子也在十一中，好像跟你同届，叫季知橙，说不定能分到一个班呢。”
“季知橙？”
阮雨霜手里的动作顿住，这个名字像颗小石子，突然砸进她心里。
乡下小镇那家便民商店里，那个穿白T恤、眼神冷冷的男生，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她还记着自己凑上去搭话，被一句“忘了”堵得哑口无言的窘迫，后来几天她故意绕路去别的商店买东西，愣是没再跟他碰面。
怎么会这么巧？
她撇了撇嘴，把校服塞进书包：“应该不能吧，重名的人多了去了。
再说就算是他，也没关系，反正我跟他又不熟。”
嘴上这么说，可第二天走到校门口时，阮雨霜还是忍不住多扫了几眼。
校门口挤满了穿着同款校服的学生，叽叽喳喳的声音裹着清晨的风，李佳柔己经在老地方等她，看见她就挥着手里的豆浆跑过来：“雨霜！
这儿这儿！”
“你怎么来这么早？”
阮雨霜接过豆浆，跟她并肩往校园里走。
李佳柔的头发扎得高高的，发梢随着脚步晃来晃去，跟她平时温温柔柔的样子不太一样，眼里满是兴奋：“我昨晚激动得没睡好！
对了，你知道吗？
咱们班有个超级帅的男生，刚才我看见他跟人一起进教学楼了，叫……叫顾倾城，名字特好听！”
阮雨霜刚喝了口豆浆，差点没喷出来：“顾倾城？
这名字也太偶像剧了吧？
比女生名字还秀气。”
“可不是嘛，人长得也秀气，就是看着有点跳脱，”李佳柔笑着挽住她的胳膊，“走，咱们赶紧去教室，晚了就只能坐后排了。”
两人踩着预备铃冲进教学楼，高一（1）班的门牌就贴在走廊尽头的教室门上。
阮雨霜推开门，教室里己经坐了不少人，喧闹声扑面而来。
她顺着过道往里走，目光扫过座位，突然顿住——靠窗的第三排座位上，坐着个熟悉的身影。
蓝白校服，脊背挺得笔首，侧脸的线条干净利落，正低头翻着一本数学练习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发顶，镀上一层浅金。
明明教室里那么吵，他却像被隔绝在另一个空间里，周身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是季知橙。
阮雨霜的心跳莫名快了两拍，下意识地想往旁边躲，可李佳柔己经拉着她走到了那排座位旁：“这儿有两个空位！
雨霜，咱们坐这儿吧！”
她话音刚落，靠窗的男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来。
西目相对的瞬间，阮雨霜看见季知橙的眼神顿了一下，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淡，只是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比在小镇商店里时多了两秒。
“你……”阮雨霜张了张嘴，刚想打个招呼，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亮又跳脱的声音，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橙儿！
这儿呢这儿呢！
原来你早就到了，怎么坐这儿了？”
阮雨霜回头，看见一个穿着同款校服的男生快步走过来，头发打理得整齐，眉眼间带着股张扬的劲儿，手里还转着一支笔，走到季知橙身边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熟稔得很。
是顾倾城？
阮雨霜挑了挑眉，这人跟李佳柔说的“秀气”完全不搭边，倒像是只精力旺盛的小太阳，跟旁边的季知橙形成了鲜明对比。
季知橙被他拍得肩膀晃了晃，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别闹。”
“我没闹啊，”顾倾城笑着在季知橙旁边的空位坐下，转头看见阮雨霜和李佳柔，眼睛亮了亮，“你们好啊！
我叫顾倾城，是橙子的发小，认识快十年了！
你们叫什么名字？”
李佳柔显然没料到自己刚念叨的人就在眼前，脸颊微红，小声说：“我叫李佳柔。”
阮雨霜也回过神，在顾倾城对面的座位坐下，抬眼看向季知橙，故意扬了扬下巴：“我叫阮雨霜，季知橙同学我们又见面啦”季知橙翻书的手指顿了顿，没看她，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顾倾城倒是来了兴致，凑过来问：“你们认识？”
“不算认识，”阮雨霜喝了口豆浆，暑假见过”顾倾城“哦”了一声，转头看向季知橙，挤了挤眼睛：“可以啊季知道，藏得挺深，怎么不早跟我说？”
“季知道？”
阮雨霜捕捉到这个外号，忍不住笑了，“这外号挺有意思，为什么叫他季知道？”
“因为他什么都知道啊！”
顾倾城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从小学到初中，不管什么题他都会做，老师提问他永远第一个举手，连隔壁班女生喜欢谁他都能通过细节猜出来，不是季知道是什么？”
季知橙终于抬起头，冷冷地瞥了顾倾城一眼：“闭嘴。”
顾倾城立刻做了个拉链拉嘴的动作，可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阮雨霜看着两人的互动，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这个高冷的男生，也有能治得住他的人。
就在这时，班主任拿着花名册走进了教室。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清了清嗓子：“同学们安静一下，我是你们的班主任“莫欢”，莫老师。
首先欢迎大家来到(1)班，接下来我们点个名，点到的同学请答‘到’。”
点名开始，阮雨霜听得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飘向旁边的季知橙。
他依旧低着头看练习册，仿佛周围的一切都跟他无关，可她却注意到，在张老师念到“季知橙”三个字时，他的手指轻轻顿了一下，随即才低声答了句“到”，声音清冷，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顾倾城。”
“到！”
顾倾城的声音响亮，还故意扬了扬手，引得全班同学都看过来，他却毫不在意，还对着周围的人笑了笑。
点名结束后，张老师开始讲军训的注意事项。
阮雨霜听得认真，偶尔跟李佳柔交换个眼神。
等莫老师说完，宣布可以自由活动时，教室里又热闹起来。
顾倾城立刻凑到季知橙身边，压低声音问：“哎，你跟阮雨霜真的见过？
我怎么不知道？”
季知橙合上书，转头看向窗外。
操场上己经有不少学生在打闹，阳光正好，风里带着青草的味道。
他想起暑假在小镇商店里，阮雨霜仰头跟他说话时，眼里亮晶晶的样子，像极了夏天的太阳，晃得人有些晃神。
“记不清了。”
他低声说，可心里却莫名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画面——好像很多年前，在某个大院里，有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抢了他手里的糖，还笑着跑开，他追在后面，喊着她的名字。
是什么名字来着？
他正想着，突然听见阮雨霜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季知道同学，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吗？
季知橙转头，看见阮雨霜正歪着头看他，眼里带着笑意，阳光落在她的脸上，睫毛长长的，像小扇子一样。
他愣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冷淡的表情：“和你有关系？”
“切，”阮雨霜撇撇嘴，却没生气，反而从书包里掏出一包糖，递了一颗给他，“给你吃，算是开学礼物。
这次可别再说忘了，咱们现在可是同班同学了。”
季知橙看着她递过来的糖，糖纸是橘子味的，鲜艳的橙色，像她的名字。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过来，指尖碰到她的手指，她的手暖暖的，跟他的冰凉形成了鲜明对比。
“谢了。”
他低声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声音比平时柔和了些。
阮雨霜眼睛一亮，立刻笑了：“不用谢！
以后请多指教啦，季知道同学！”
顾倾城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凑过来小声对季知橙说：“可以啊你，居然会要女生的糖，还会跟女生说谢谢？
太阳打北边出来了？”
季知橙没理他，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糖，橘子味的甜香透过糖纸传过来，让他心里那片常年平静的湖面，又悄悄漾开了一圈涟漪。
他抬头看向阮雨霜，她己经跟李佳柔聊起了军训要带的东西，笑得眉眼弯弯，像颗小太阳，照亮了整个闷热的教室。
原来，这个夏天的相遇，并不是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