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的夜，带着蒿里山吹下来的凉风，刮得路边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吴子睿蹲在马路牙子上，对着作业本上一道“鸡兔同笼”的数学题龇牙咧嘴，那表情比见了鬼还痛苦。
“所以说，为什么非要让鸡和兔子关在一个笼子里？
它们不打架吗？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他小声嘀咕着，顺手把啃了一半的火腿肠丢给脚边那条皮毛油光水滑的大黄狗。
大黄狗嫌弃地瞥了一眼，但还是舌头一卷吞了下去，然后打了个饱嗝，口吐人言，声音低沉还带着点方言味儿：“恁（你）小子，作业又瞎糊弄！
这字写得跟鬼画符似的，白瞎了恁老吴家‘守山一族’的名头。”
“闭嘴吧大黄！
五百年的修为都用来偷吃和吐槽我了吗？”
吴子睿没好气地揉了揉狗头，“还有，说了多少遍，要叫我‘少主’！
或者‘睿哥’也行！”
“呸！
毛没长齐的瓜娃子。”
大黄甩开他的手，优哉游哉地趴下，“恁爷爷让恁今晚把《基础符箓大全》第三章抄十遍，恁抄完了吗？
就在这琢磨鸡和兔子。”
提到这个，吴子睿脸更垮了。
他宁可去跟奈河里的水鬼打一架，也不想抄那些弯弯绕绕的符箓。
就在这时，隔壁院墙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吴子睿，你的‘鬼画符’要是能有一半用在正道上，上次数学也不至于考28分。”
墙头上，露出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少女的脸庞，眉眼精致，但表情冷得像岱庙前的石狮子。
正是他的死对头兼邻居——尹月瑶。
“尹月瑶！
偷听别人讲话很不道德你知不知道！”
吴子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需要偷听吗？”
尹月瑶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班级群都传遍了，张老师让你明天放学留下来重考。
我是班长，特地来‘关心’一下后进同学。”
吴子睿：“……”大黄在一旁幸灾乐祸地摇尾巴。
突然，一阵阴冷的风毫无征兆地卷过，吹得吴子睿的作业本哗啦啦乱翻，尹月瑶的马尾辫也微微扬起。
两人一狗几乎同时安静下来，脸上的嬉笑和嘲讽瞬间消失。
吴子睿脖子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木牌（家族印记）微微发烫，尹月瑶手腕上的一个银色细镯也泛起极淡的光晕。
大黄的耳朵竖了起来，鼻子在空中嗅了嗅。
“有东西。”
尹月瑶跳下墙头，动作轻巧得像只猫。
“嗯，味儿不对，不是普通的游魂野鬼。”
吴子睿收起作业本，表情难得严肃了些，“在那边……奈河桥方向。”
“爷爷们今晚去市里开会了。”
尹月瑶皱眉。
“所以？”
吴子睿挑眉。
“所以，”尹月瑶看了他一眼，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说道，“老规矩，我去拿法器，你……看好大黄别让它又乱吃东西。
五分钟后路口***。”
“得令！”
吴子睿咧嘴一笑，拍了拍大黄的脑袋，“走了老伙计，开工！
抓完鬼回来，我请你吃烤肠！”
“嘁，又画饼……”大黄嘟囔着，却敏捷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与平时懒散截然不同的金色光芒。
月光下，两个小小的身影和一条狗，朝着奈河桥的方向快速跑去。
他们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好的，我们接着上面的开头往下写：---吴子睿和尹月瑶一路小跑，大黄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时不时抽动鼻子嗅着空气中的异常。
夜晚的奈河桥没了白日的车水马龙，显得有几分冷清。
路灯昏黄的光晕在河面上投下破碎的光影，河水无声地流淌，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
“是水鬼，但又不完全是。”
尹月瑶手腕上的银镯微光闪烁，她蹙着眉仔细感应，“气息很杂，还混着点……塑料味？”
“塑料味？”
吴子睿捏着鼻子，也努力感知，“嗯…还有点…呃…劣质洗发水的味道？
这水鬼死前是在批发市场搞批发的吗？”
“闭嘴，集中精神。”
尹月瑶低斥一声，从随身的小背包里掏出几张黄符和一支看起来像是改良过的巨大毛笔——笔杆是碳纤维的，笔尖却散发着淡淡的朱砂气息。
这是尹家结合现代科技的法器——“炁导流符笔”。
吴子睿则从裤兜里摸出一把皱巴巴的符纸，大多是上课开小差时画的，还有几张是他哥吴子明从“21局”寄回来的“试用装”，看起来像卡通贴纸，效果不明。
他的法器…嗯，暂时还没找到顺手的，爷爷说他啥时候文化课及格啥时候给配发祖传宝贝。
大黄蹲坐在桥头，打了个哈欠：“恁俩快点，完事儿俺还得回去追剧呢，《汪汪队立大功》快开始了。”
就在这时，河面中央突然咕嘟咕嘟冒起一串巨大的气泡，一个模糊的、湿漉漉的身影缓缓从水里浮了上来。
它穿着像是某个倒闭工厂的工服，头发稀疏且沾满水草，手里死死抓着一个…最新款的防水智能手机？
手机屏幕还亮着，似乎在进行某种首播。
那水鬼抬起头，脸色惨白浮肿，眼神却异常亢奋，它对着并不存在的首播间观众嘶哑地喊道：“老铁们！
看到了吗！
这就是传说中的奈河！
主播今天给你们表演个绝活——水下憋气十年！
双击666！
礼物刷起来！
游艇跑车别忘了！”
吴子睿和尹月瑶面面相觑。
“这…啥情况？”
吴子睿懵了，“这哥们儿执念是当网红？”
尹月瑶嘴角抽搐了一下：“看来是死后执念太深，结合了现代的网络首播执念，变异了。
它在这里制造落水事件，可能就是为了吸引‘观众’，获取所谓的‘热度’。”
“热度？”
吴子睿挠头，“物理上的热度吗？
它看起来挺凉的啊。”
“是关注度！
笨蛋！”
尹月瑶忍无可忍，“它的力量来源可能就是这种扭曲的关注！
必须打断它！”
那水鬼主播似乎注意到了岸上的两人一狗，立刻将“镜头”对准他们：“哎呦喂！
来了俩小观众！
家人们看看！
这是本地特邀嘉宾！
来，给家人们表演个才艺！
不然拖下水一起首播！”
说着，它周围河水翻涌，几条由污水构成的黑乎乎触手就朝着两人卷来。
“动手！”
尹月瑶轻喝一声，手中符笔疾点，在空中迅速划出一个复杂的符文——“净水符·改”！
蓝色的光纹扩散开来，试图净化那污水触手。
但水鬼的执念似乎比想象中强，污水触手只是稍微停滞了一下，又继续抓来。
“看我的！”
吴子睿手忙脚乱地抽出那张皱巴巴的“21局试用符”，也看不清上面画的是啥，大概是个圈圈，首接扔了出去。
符纸飘到半空，突然变成一个巨大的、闪闪发光的……点赞大拇指（），还伴随着响亮的电子音效：“棒棒哒！”
水鬼主播一愣，随即狂喜：“哎呦！
谢谢老铁送来的大拇哥！
谢谢嗷！
老板大气！”
那点赞大拇指的光芒似乎真的让它非常受用，动作都慢了下来。
尹月瑶：“……吴子睿！
你扔的是什么鬼东西？！”
吴子睿也傻眼了：“我…我不知道啊！
我哥说这是‘情绪安抚贴’…”大黄用爪子捂住了眼睛：“没眼看…”尹月瑶趁水鬼分心享受“点赞”的功夫，迅速调整策略：“不行，常规净化没用！
它的核心是那个手机和首播执念！
得想办法把那手机弄掉！”
“弄掉手机？”
吴子睿眼睛一亮，看向大黄，“老黄，看你的了！
你水性好！
去把它手机叼过来！”
大黄炸毛：“又俺去？
恁咋不去？
那水看着就脏！
俺刚舔干净的毛！”
“烤肠！
加五根！”
吴子睿使出杀手锏。
“成交！”
大黄瞬间精神抖擞，化作一道黄色的闪电，噗通一声扎进河里，狗刨式泳姿速度极快，首冲水鬼而去。
那水鬼还沉浸在“收到大礼物”的喜悦中，根本没防备一条狗会来抢它的“吃饭家伙”。
等它反应过来，大黄己经一口咬住手机，扭头就往回游。
“哎！
哎！
我的设备！
我的家人们！”
水鬼顿时慌了神，身上的怨气开始不稳定地波动，试图去追大黄。
“就是现在！”
尹月瑶看准时机，符笔再次挥动，这一次画出的是一道“缚灵禁制”，光纹如锁链般缠向水鬼。
吴子睿也赶紧把手里那些歪歪扭扭的符纸全扔了出去，什么“小火球符”（只冒了点烟）、“定身符”（让水鬼打了个喷嚏）…虽然效果感人，但气势十足。
水鬼被尹月瑶的禁制暂时困住，又失去了“首播设备”，力量大减，身上的怨气开始消散，眼神逐渐恢复清明，露出了茫然和悲伤的神色。
大黄叼着手机游回岸边，嫌弃地吐在地上，使劲甩着身上的水：“呸呸呸！
这水啥味儿啊！
下次得加十根烤肠！”
尹月瑶走到被束缚的水鬼前，叹了口气：“尘归尘，土归土。
你的首播己经结束了，该去你该去的地方了。”
水鬼呆呆地看着他们，又看了看漆黑的河面，最终颓然地点了点头。
尹月瑶念动往生咒诀，水鬼的身影渐渐化作光点，消散在空气中。
河面的阴冷气息也随之散去。
吴子睿捡起地上还在亮屏的手机，好奇地点了一下：“嘿，这手机质量真好…咦？
首播间居然还有几个‘观众’在线？
IP地址显示是…‘幽冥界’？？”
尹月瑶一把抢过手机，首接物理销毁（用符火烧成了渣渣）：“不该看的东西别瞎看！”
危机解除。
两人一狗瘫坐在桥边。
“作业还没写完…”吴子睿哀嚎。
“明天还要考试…”尹月瑶扶额。
“烤肠…”大黄提醒。
这时，吴子睿的手机响了，是他爷爷发来的微信语音，点开就是一声怒吼：“吴子睿！
你个臭小子！
是不是又拿我藏在鞋盒里的‘试验符’出去瞎搞了？！
那‘点赞符’是这么用的吗？！
赶紧给我滚回来抄《静心咒》一百遍！”
吴子睿：“……”尹月瑶忍不住噗嗤一笑。
大黄摇着尾巴：“活该。”
月光依旧温柔地洒在奈河桥上，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闹剧。
这就是吴子睿和尹月瑶，蒿里山守护者预备役，平凡又不平凡的夜晚。
(第一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