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套熟悉的PUA话术再次，精准地指向乔木最敏感的神经：“你知不知道，男人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没有安全感，只会无理取闹的女人？
这样下去，只会把人越推越远！”
又是这样。
每次两人产生冲突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不是解决问题，而是指责她。
点的饭菜不合他心意，他说她不在乎他的感受，说她自私。
忙着赶稿子，没时间陪他的时候，他说有一天他要是出轨了，也是她的错。
但她精心准备了纪念日，他一句有事，她就必须理解，她要是质问他，他就会说，他是男人，在外社交应酬也是为了赚更多的钱，让她过上好日子，然后再给她贴上不懂事的标签。
那些被他反复贬低，早己深植心底的自卑感，此刻又在他的指责下疯狂滋长。
她在他眼中，永远都是不够好，不够体面，不值得信任的那一个。
可是凭什么。
就因为她三十岁了，不年轻，不够漂亮，没有光鲜亮丽的外表，没有体面的工作，她就要被嫌弃，要被抛弃吗？！
乔木感到一阵窒息。
好无力，那么多次熬夜写剧本，情节卡住，写到崩溃的时候，都没感觉这么无力……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语气尽量平静：“所以，你要怎么样？
是要分手吗？”
她倔强的看着他，眼泪卡在眼眶。
林思贤似乎早就等着她这句话呢。
他脸上那点虚假的痛心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他身体向后靠回椅背，姿态重新变得疏离而冷漠。
“这是你说的。”
他淡淡地回应，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
然后，他从容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那个考究的皮夹，动作优雅地打开，从一叠整齐的钞票里，抽出了一张鲜红的百元纸币。
他没有递给她，而是带着一种施舍般的轻蔑，用两根手指夹着，随意地、甚至带着点力道，“啪”地一声，拍在了两人之间的玻璃桌面上。
纸币轻飘飘地落在她面前，像一张冰冷的死亡通知书。
“我请。”
他言简意赅，随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本就不存在的衬衫褶皱，没有丝毫留恋，转身就要离开。
那“啪”的一声，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乔木脸上。
比刚才的冰水更冷，更痛。
泪水终于再也控制不住，汹涌地冲出眼眶，模糊了那张被拍在桌上的纸币，一百块，她一年的感情，到头来，只值这一张百元大钞。
在他即将迈步的瞬间，乔木猛地抬起头，带着哭腔，用尽全身力气喊住他，声音破碎不堪：“林思贤！”
他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露出无情的侧颜。
巨大的悲伤和屈辱堵在胸口，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看着他冷漠的背影，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问题：“所以，你跟我交往这一年多，从头到尾，都只是在跟我玩玩吗？”
这个问题问出口，抽干了她最后一丝力气。
她需要一个答案，一段感情的开始，要从我喜欢你开始，结束，也要从不爱了结束！
林思贤沉默了几秒。
咖啡厅轻柔的背景音乐此刻显得无比刺耳。
终于，他缓缓地转过了身。
乔木满脸泪痕，浑身湿透，她也许模样狼狈，但眼神却很倔强，透着一种不服输的韧劲儿。
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极快地掠过他的眼底，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乔木的眼睛，用一种近乎温柔，却又比冰水更冷的语气，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爱过你，爱过那个，在雨夜奔跑的你，爱过为了事业，熬夜冥思苦想的你，爱过，那个永远活力西射，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你，爱过面对困难，永不屈服的你，但是很遗憾，我的爱，到此为止，再见了，乔木。”
话音落下，他再没有停留。
那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拐角处，留下乔木一个人，面对着桌上那张刺眼的百元纸币，置身于这弥漫着咖啡香气的冰冷牢笼里。
爱过……这两个字，像一把烧红的钝刀，反复地捅进乔木鲜血淋漓的心脏。
它承认了曾经有过温度，却又无比清晰地宣告了那温度的消亡。
并且将死亡的原因，归咎于她不是不够好，只是，他不爱了，让她连怨恨，都显得很不体面。
走廊尽头的空气里残留着一丝消毒水的刺鼻气味，混合着远处餐厅飘来的油腻食物香气。
萧郁皱着眉，手机贴在耳边，步伐带着点工作不顺的烦躁。
“最近递过来的本子都透着股馊味。”
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资本特有的挑剔：“我要不一样的东西，有骨头有肉的，不是那种兑水的工业糖精……”他边说边伸手去推男卫生间厚重的木门。
就在指尖即将触到冰凉门把的瞬间。
一只沾着水渍、冻得有些发红的手，猛地从他腋下穿出，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蛮力，“砰”地一声抢先推开了门！
紧接着，一个湿漉漉、乱糟糟的身影，像只慌不择路的落汤鸡，低着头就往门里钻。
萧郁反应极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在对方半个身子己经探进去的刹那，一把揪住了那件湿透后贴在背上、显得格外单薄的T恤后领，像拎小猫一样，毫不费力地把人给拽了回来！
“喂！”
被拽回来的女人猛地转过身，湿透的刘海黏在额头上，镜片后的眼睛因为愤怒和某种更深的情绪而发红，像只炸毛的困兽。
“我警告你，我失恋了，你不要惹我，我会骂人的！”
她用力想甩开萧郁的手，又要往门里冲。
萧郁这次没松手，反而用了点力，看她像个兔子一样，在他手下徒劳挣扎。
他迅速把还在通话中的手机从耳边拿开，利落地塞进裤兜。
他微微低头，看着眼前这个狼狈到极点的女人，湿透的T恤勾勒出并不玲珑的曲线，牛仔裤裤腿还在滴水，齐肩短发发一缕缕狼狈地贴在颈侧，脸上分不清是水渍还是泪痕，那副厚重的黑框眼镜歪斜着，镜片蒙着雾气。
“你这个家伙！”
乔木被他钳制着动弹不得，又急又气，眼泪在通红的眼眶里打转。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失恋了，我失恋了诶，我男朋友跟别的女人上床被我抓到了！
我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一场！
你连一个失恋的可怜女人也要欺负吗！
你是不是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