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后脑勺传来的钝痛还没散去，苏九辞就被一股蛮力拽着头发掀翻在地，粗糙的青石板硌得她脸颊生疼，嘴里满是尘土味。
“大胆贱婢苏九辞！
竟敢偷窃兰贵人的赤金嵌红宝步摇，人赃并获还敢狡辩？！”
尖细刻薄的女声刺得耳膜发疼，掌事嬷嬷张桂芬踩着绣鞋，狠狠碾过她落在地上的手腕，“给我打！
按宫规，偷盗主子物件者，杖毙！”
苏九辞脑子“嗡”的一声，混乱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现代解剖室里，那具浸泡在福尔马林里、胸口插着青铜短簪的古尸，诡异渗出的墨色毒素突然喷溅，她眼前一黑，再睁眼就成了大靖王朝罪臣之女苏九辞，刚被充入掖庭当洒扫宫女不足三日。
而此刻，她正被三个膀大腰圆的太监按在地上，其中一人手里的水火棍己经高高扬起，眼看就要落在她背上。
“等等！”
苏九辞猛地偏头，避开砸下来的棍子，声音因刚醒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张嬷嬷，你说我偷了兰贵人的步摇，证据呢？”
张桂芬没想到这病恹恹的罪臣之女还敢顶嘴，三角眼一吊，指着旁边跪着的小宫女：“春桃亲眼看见你昨晚溜进兰贵人的偏殿！
今早步摇就没了，不是你偷的是谁？
难不成是步摇自己长腿跑了？”
被点名的春桃吓得浑身发抖，头埋得更低：“是……是我看见的，苏姐姐昨晚确实去过偏殿门口……”苏九辞冷笑一声，忍着手腕的剧痛，视线扫过春桃泛白的指尖和沾着草屑的裙摆，又落在张桂芬腰间挂着的那串钥匙上——钥匙串最末端，还勾着半片绣着兰草纹的绢布碎片，那纹样和兰贵人常穿的宫装一模一样。
“亲眼看见？”
她撑着地面慢慢坐起来，毒舌本性瞬间上线，“春桃，你昨夜值夜的位置在偏殿西侧的廊下，距殿门足有三丈远，昨夜月黑风高，连灯笼都被风吹灭了，你是长了夜视眼，还是隔着三丈远能看清我‘溜进’殿门？”
春桃猛地一僵，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张桂芬脸色一沉：“休得胡言！
春桃眼神好，看清你有何难？”
“眼神好？”
苏九辞挑眉，目光首指张桂芬的钥匙串，“那不如请张嬷嬷解释解释，你腰间这半片兰草纹绢布是哪来的？
兰贵人的步摇上，正好缀着同纹样的绢布挂穗，我今早打扫时见过，穗子末端还缺了一小块，形状与你这碎片严丝合缝。”
这话一出，周围看热闹的宫女太监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张桂芬的腰间。
张桂芬脸色骤变，下意识地想把钥匙串藏到身后，却被苏九辞看得正着。
“怎么？
嬷嬷这是想销毁证据？”
苏九辞撑着受伤的手腕站起来，虽身形单薄，气势却压得在场众人不敢出声，“再者，我若真偷了步摇，定会找地方藏起来，怎会蠢到揣在身上等你来搜？
方才你们翻遍我的住处，除了一套旧衣裳和半块干硬的窝头，可有找到半点值钱物件？”
张桂芬被问得哑口无言，心里暗惊这苏九辞竟如此伶牙俐齿。
她本是受兰贵人身边的掌事宫女所托，要借“偷窃”的由头除掉这个罪臣之女——毕竟苏九辞的父亲苏承安当年是因“通敌叛国”被赐死，留着她在宫里，总让兰贵人觉得碍眼。
可她没想到，这苏九辞不仅没被吓住，还能条理清晰地反驳，甚至注意到了绢布碎片的细节。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张桂芬恼羞成怒，挥手就要打苏九辞，“就算没搜到步摇，你擅闯偏殿也是大罪，照样该打！”
苏九辞早有防备，侧身避开她的手，同时故意脚下一绊，借着惯性撞向旁边的柱子。
只听“哎哟”一声，张桂芬被她带得失去平衡，重重撞在柱子上，腰间的钥匙串“哗啦”一声掉在地上，那半片绢布碎片正好落在春桃面前。
春桃看着地上的碎片，又想起昨夜张桂芬偷偷摸摸从偏殿出来的样子，终于鼓起勇气抬头：“嬷嬷……我、我说实话，我昨晚没看清是谁，是你逼我指认苏姐姐的！”
“你这个小贱蹄子！”
张桂芬又气又急，就要去撕春桃的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尖声喊道：“陛下驾到——”众人脸色骤变，齐刷刷地跪伏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
苏九辞也跟着跪下，心里却犯了嘀咕——大靖的皇帝萧玦，据原主的记忆，是个疯疯癫癫的傀儡皇帝，被太后和丞相拿捏得死死的，平时要么在后宫装疯卖傻，要么就躲在御花园里自言自语，怎么会突然来掖庭这种偏僻地方？
她悄悄抬眼，透过垂落的发丝，看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个明黄色身影走来。
为首的少年天子身着龙袍，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只是眼神涣散，嘴角挂着痴傻的笑，手里还把玩着一朵半枯的菊花。
“你们……你们在玩什么？”
萧玦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跪伏在地的苏九辞身上，突然蹲下身，用手里的菊花戳了戳她的后脑勺，“这个宫女……长得好丑，挡路了。”
苏九辞：“……”她刚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就被这个疯批皇帝嫌丑？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苏九辞猛地抬头，对上萧玦那双看似涣散、实则藏着精光的眼睛，毒舌脱口而出：“陛下这话就不对了，臣女虽貌不及宫中贵人，但也不至于‘丑’到挡路。
倒是陛下，拿着朵枯菊花戳人后脑勺，这演技，比街头卖艺的戏子还拙劣。”
话音落下，全场死寂。
跪伏在地的宫女太监们吓得魂飞魄散，张桂芬更是首接瘫软在地——这苏九辞是疯了吗？
竟敢这么跟陛下说话！
萧玦脸上的痴傻笑容僵住，手里的菊花“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他盯着苏九辞看了半晌，突然咧嘴一笑，只是那笑容里没了半分痴傻，只剩下冰冷的嘲讽：“哦？
看来这掖庭里，倒是藏着个有趣的东西。”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苏九辞，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张嬷嬷滥用私刑，诬陷宫女，杖责二十，贬去浣衣局。
春桃被迫作伪证，罚抄宫规百遍。”
张桂芬脸色惨白，哭喊着“陛下饶命”，却被太监拖了下去。
春桃则连忙磕头谢恩。
萧玦的目光重新落回苏九辞身上，脚尖碾过地上的枯菊花：“至于你，苏九辞？”
苏九辞心里一紧，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怕是触怒了这位看似疯癫的皇帝。
她刚想开口辩解，就听萧玦继续说道：“既然这么会说，就去御书房外当值吧，正好替朕挡挡那些烦人的大臣。”
说完，他不再看苏九辞，转身带着人扬长而去，只留下苏九辞跪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暗骂：戏精皇帝，毒舌还记仇，这宫斗副本，开局就这么难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