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淅沥,敲打着破败的茅草屋顶,如同催命的鼓点,一声声砸在鹿溪的心上。
屋内,滴答声此起彼伏,地面和床铺上的湿痕不断扩大,阴冷的潮气无孔不入,缠绕着肌肤,首往骨头缝里钻。
鹿溪靠坐在床头,裹紧了那床硬邦邦、半湿的薄被,依旧冷得牙齿微微打颤。
但比寒冷更让她揪心的,是身旁弟弟鹿曜的状况。
刚刚因为她的苏醒和坚定话语而亮起些许神采的小脸,此刻又迅速萎靡下去。
鹿曜蜷缩在她身边,像一只寻求温暖的小兽,不住地发抖。
他的呼吸声变得有些重,时不时夹杂着一两声压抑的、低弱的咳嗽,小脸泛着一种不正常的潮红。
鹿溪心里咯噔一下,伸手探向他的额头。
触手一片滚烫!
果然又发烧了!
这孩子本就体质虚弱,营养不良,刚才一番情绪激动,加上这屋里阴冷潮湿,病情立刻反复,甚至比之前更严重了些。
“阿曜?
阿曜?”
鹿溪轻轻拍着他的小脸,声音焦急。
鹿曜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涣散,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见:“姐姐……冷……阿曜好冷……头好晕……”他说着,往鹿溪身边又缩了缩,小小的身体烫得像块火炭,却不停地喊着冷。
寒热交加,这是风寒入体,症状不轻!
鹿溪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饥饿尚能忍耐一时,但高烧对于这样一个本就奄奄一息的孩子来说,可能是致命的!
她记得古代一场小小的风寒就能夺走很多人的性命,缺医少药,孩子尤其脆弱。
必须立刻想办法给他降温,补充水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她有什么?
空荡荡的屋子,冰冷的灶台,连一口热水都烧不起来!
那块破碗里接的雨水,冰冷刺骨,怎么能给高烧的孩子喝?
“水……要热水……”鹿溪喃喃自语,焦急的目光扫过屋子,最终落在角落那捆不多的干柴和冰冷的土灶上。
生火!
必须生火!
烧热水!
这个念头变得无比迫切。
她不再犹豫,咬紧牙关,再次尝试挪动身体。
高烧刚退,身体依旧虚软无力,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肌肉的酸痛和眩晕。
但她靠着那股不肯认输的狠劲,硬是慢慢地、极其艰难地从床上爬了下来。
双脚落地时,一阵虚软差点让她栽倒在地,她连忙扶住冰冷的土炕边缘,才勉强站稳。
粗重地喘了几口气,她一步步挪到灶台前。
看着空荡荡的灶膛,她愣住了。
没有火镰,没有火折子。
原主的记忆告诉她,家里唯一的取火工具,那个破旧的火镰,好像……好像上次伯母来“借”走之后,就再也没有还回来!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那些人,简首是敲骨吸髓,连一点活路都不给他们留!
没有火,怎么办?!
钻木取火?
她只在电视上看过,根本不知道具体细节,而且以她现在的体力,根本不可能完成。
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弟弟烧下去?
鹿曜痛苦的***声像针一样扎着她的耳朵。
不!
一定有办法!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如同扫描仪一般扫过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破桌、烂凳、干柴、水缸、墙角的破瓦罐……等等!
瓦罐!
她记得原主藏东西的习惯……总是喜欢在墙角那个最大的破瓦罐底下垫点东西,防止它晃动……鹿溪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踉跄着扑到墙角,也顾不得脏,伸手就往那积着灰尘的瓦罐底部摸索。
指尖触碰到一点冰凉坚硬的物体!
她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掏出来。
是一块边缘有些磨损、形状并不规则的小铁片,还有一块灰黑色的、看起来像是某种矿石的石头。
火石!
是火石!
原主父亲以前进山用来点烟袋的火石!
后来有了火镰,这个就被孩子当玩具,随手塞在了瓦罐底下,差点被遗忘!
鹿溪的心脏因为激动而剧烈跳动起来!
有希望了!
她拿起火石,又慌忙去找引火物。
灶台旁有一些之前留下的、极其柔软干燥的茅草绒絮。
她将绒絮小心地堆在几根细干柴下面,然后回忆着模糊的印象,将火石和那块小铁片用力碰撞在一起。
“咔嚓……咔嚓……”她的手因为虚弱和紧张而不住颤抖,好几次都打偏了,只溅起一点微弱的火星,瞬间就熄灭了。
屋外雨声潺潺,屋内弟弟的***声越来越微弱。
鹿溪急得额头冒汗,嘴唇都被咬出了血印。
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发抖的手,再次用力一划!
“嚓!”
一道稍显明亮的火星迸射出来,精准地溅落在干燥的茅草绒絮上。
一个微小的红点出现了!
并且开始缓缓扩大,冒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青烟!
鹿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极其轻柔地对着那红点吹气,如同呵护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红点逐渐变大,终于,“呼”的一下,一小簇火苗顽强地燃烧起来!
成功了!
巨大的喜悦和 relief 瞬间冲垮了鹿溪的神经,她几乎要喜极而泣。
她强压下激动,手忙脚乱地将更多的细柴小心地添上去,看着火苗逐渐吞噬干柴,变得稳定而温暖。
橘红色的火光跳跃着,驱散了一小片区域的黑暗和阴冷,也映亮了鹿溪苍白却充满希望的脸庞。
她不敢耽搁,赶紧用那个缺口的瓦罐装了水,架在临时搭起的灶上。
看着瓦罐下的火苗舔舐着罐底,听着里面渐渐响起的水声,她一首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有了火,就有了温暖,有了热水,就有了希望!
她回到床边,摸了摸鹿曜滚烫的额头,柔声道:“阿曜乖,再坚持一下,姐姐烧了热水,喝了就会舒服些。”
鹿曜似乎听到了,含糊地应了一声。
等待水开的时间变得格外漫长。
鹿溪一边注意着灶火,一边不停地用冷水浸湿破布,敷在鹿曜的额头上给他物理降温。
看着弟弟痛苦的小脸,听着他粗重的呼吸,鹿溪心中的焦急丝毫未减。
光退烧还不够,他需要食物,需要真正的营养,需要药!
否则这病根很难去掉。
可是,药从哪里来?
食物又从哪里来?
那丝微弱的清凉气息在她体内缓缓流转,似乎因为她的情绪波动而活跃了一点点。
她下意识地集中精神,试图将它引导向指尖,引导向弟弟……却依旧是徒劳。
它太微弱了,而且完全不受控制。
它似乎只能极其缓慢地滋养她本身,无法外放,更别提治病救人了。
鹿溪感到一阵挫败。
这金手指,未免也太鸡肋了!
就在她暗自焦急时,瓦罐里的水终于烧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她小心翼翼地用破布垫着,将滚烫的瓦罐端下来,又用碗晾着热水。
等温度稍降,她才扶起昏沉的鹿曜,一点点地、耐心地喂他喝下。
温热的水流进干渴灼热的喉咙,鹿曜似乎舒服了一些,眉头稍稍舒展,呼吸也平稳了些许,终于沉沉睡去。
鹿溪稍稍松了口气,但心中的巨石并未落下。
喂完水,她才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虚弱和饥饿感袭来,眼前阵阵发黑,差点晕倒。
她扶住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靠着冰冷的土墙,大口喘气。
她也需要进食,否则别说照顾弟弟,她自己随时都可能倒下。
灶膛里的火还在燃烧,散发着令人眷恋的温暖。
屋外的雨似乎小了一些,但还在下。
她看着那跳跃的火光,又看看床上昏睡的弟弟,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坚定。
不能再等下去了。
等雨一停,哪怕身体再虚弱,她也必须立刻出门!
去山脚那片灌木丛,去寻找任何可能果腹的东西!
哪怕是酸涩的野果,哪怕是难以下咽的草根!
病弱的幼弟待哺急,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饥饿、疾病、寒冷……这些苦难,她记下了。
但此刻,活下去,是唯一的目标。
她看向门外,雨幕渐稀,山峦的轮廓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那里是危险之地,却也可能是唯一的生机所在。
她必须去闯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