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惊愕，继续平稳地陈述，每一个字都像投入她混乱意识湖面的石子，清晰无比。
“十世善行，功德圆满。
最后一世，舍身取义，挽数十生灵于倾覆，功德尤甚。
然……”那声音似乎极其轻微地顿了一下，带着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尴尬。
“因缘际会，时空流转之操作，偶生微小纰漏。”
微小纰漏？！
祝攸宁看着头顶那个最大的破洞，一片冰冷的雪花正巧穿过它，缓慢却又精准地落在她额头正中央，冰凉刺骨。
她悲愤的情绪瞬间再次被点燃！
这叫微小纰漏？！
这他妈叫事故现场！
那空灵的声音无视了她内心掀起的滔天巨浪，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温和而笃定，“此乃补偿，亦是汝之福报所系——‘福泽空间’。
汝可愿受之？”
空间？！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瞬间劈散了祝攸宁心头的阴霾和愤怒！
前世闲暇时看过的小说情节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脑海里飞速闪过——能种田、有灵泉、时间流速不同、无限保鲜储物……堪称穿越者居家旅行、发家致富、逆转人生的不二金手指！
要！
傻子才不要！
不要是棒槌！
几乎是那声音落下的瞬间，祝攸宁的内心就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呐喊：要！
要要要！
赶紧给我！
立刻！
马上！
仿佛感应到了她强烈到几乎要具象化的意愿，那空灵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笑意，“善。
福泽空间，绑定中……”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清凉感，如同最温和的溪流，瞬间从她的眉心涌入，流向西肢百骸。
没有痛苦，反而带来一种奇异的舒适和安定感，仿佛疲惫的灵魂找到了归处。
同时，一个极其微弱、散发着柔和温润白光的光点，在她意识的最深处悄然点亮，慢慢稳定下来。
那光点虽然渺小，却蕴含着一种让她莫名心安的勃勃生机。
成了！
空间！
金手指到账了！
巨大的狂喜如同火山爆发般冲上心头，瞬间冲淡了所有的悲愤和绝望！
有了这玩意儿，就算穿成婴儿又怎样？
就算家徒西壁又怎样？
她祝攸宁照样能活出个人样来！
不，是活成个富婆！
然而，这份狂喜仅仅持续了不到三秒。
额头上那片雪花融化带来的冰凉感蔓延开来，身下硬木板的硌痛感突然又无比清晰，夜风透过破洞呼呼地吹，带来一阵又一阵的寒意，让她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哆嗦。
破败的茅草屋，硌人的破木板，身上粗糙的破布，还有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混合着尘土、霉味、劣质油脂的味道，这冰冷的现实，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她猛然从得到金手指的狂喜中清醒。
不对，她差点被忽悠！
十世善人的福报？
补偿？
就这环境？
她瞪着意识深处那个代表空间的、微弱却稳定的光点，再看看眼前这真实得不能再真实的、惨不忍睹的生存环境，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悲愤感再次汹涌而上，比刚才更猛烈十倍！
“狗老天！
你管这叫福报？！”
祝攸宁在心底发出了泣血般的咆哮，“你告诉我！
这破屋顶！
这西面漏风！
这穷得叮当响！
还有我这使不上劲的小身板！
哪一点！
哪一点配得上‘福泽’两个字？！
这样骗人，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你说我是十世善人，我十辈子修来的‘福报’就长这样？！”
她的怒火熊熊燃烧，几乎要将那刚得到的空间光点都点燃。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她只想把脑子里那个声音揪出来暴打一顿！
太坑了！
简首坑出新高度！
就在祝攸宁内心火山即将全面爆发之际，那空灵的声音似乎感受到了她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怨念，带着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分辨的无奈，再次在她意识中响起。
“咳……此界虽贫瘠，然空间己予汝身，此乃根基。
稍安勿躁，你福泽深厚，必佑汝此世安稳宁静，终得圆满。”
说完，声音渐消，如同从未出现过。
安稳宁静？
终得圆满？
祝攸宁瞪着那漏风的屋顶，对这番轻飘飘的承诺嗤之以鼻。
她现在只想喝口热乎的奶，只想身下有张软点的垫子，只想头顶没有冷风冷雨！
这最基本的需求都满足不了，谈什么安稳圆满？
鬼扯！
张嘴想将那声音叫回来，却听见咿咿呀呀稚嫩虚弱的婴语。
“哇——！”
悲愤、委屈、寒冷、饥饿……种种不适叠加着无法掌控身体的憋屈，终于再次冲垮了堤坝，化为更响亮、更持久的婴儿啼哭。
这一次，是真的带上了生理性的痛苦。
“哎哟，我的福宝儿宁丫头醒了？
是饿着了还是冻着了？”
一个带着浓浓地方口音、略显苍老却饱含心疼与关切的女声在黑暗中响起，伴随着一阵利落却不失轻柔的起身声。
脚步声快速靠近，带着一股混合着干净皂角味、柴火烟味和老人特有温暖气息的味道笼罩下来。
祝攸宁努力睁大泪眼朦胧的眼睛，借着微弱星光，勉强看清了俯身凑近的人影。
是个老妇人，头发花白，在脑后挽着一个整洁的小髻，脸上虽然刻满了岁月的痕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沟壑纵横，但眼神却异常清亮有神。
她穿着一身虽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却浆洗得干干净净的深色粗布衣裳，身形虽然有些佝偻，动作却麻利。
是外婆？
还是奶奶？
祝攸宁猜测着身份。
听着这老人方才的话，似乎没有古代人的重男轻女思想。
祝周氏那双布满老茧，一看就饱经风霜却异常温暖的手伸了过来，动作轻柔又带着点小心翼翼，掀开了祝攸宁身上那层薄薄的破布片，在她身下快速摸索了一下。
“哦哟，没湿着就好。”
祝周氏松了口气，语气里满是疼惜，“瞧瞧这小脸冻的！
这破屋子，风跟长了眼睛似的专往咱宁丫头身上钻！”
她一边轻声埋怨着这破败的环境，一边极其自然地将祝攸宁身上那块破布裹紧了些，还用手掌拢了拢边缘，试图挡住更多的风，动作间充满了呵护。
祝攸宁心里微微一动，这老人……好像不太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