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七月,近酉时,蒸腾的热浪未消,凉爽的海风未至,大海的湿气却让整个柳荫镇更加闷热。
一敞着米黄粗布坎肩,身材高挑五官俊朗的少年提着空空的鱼篓正兴冲冲的往镇外跑去。
“小渔儿!
明天给我带条大的!”
在镇上开铁匠铺的汉子光着膀子,一身腱子肉黝黑油亮亮。
“渔儿,有黄鱼的话给婶儿留着,这刚抱上小孙子,炖了好给儿媳补奶。”
豆腐摊陈婶子一脸慈祥,本就和善的她抱上孙子后脸上更是挂着高兴不肯放下。
“好嘞!
都记下了!
但有没有可得看天哦!”
少年健康的小麦色面颊笑容浮现,一明仿似能洞穿寰宇的明眸中,看不出丝毫生活的苦难。
“小渔哥!
是要出海吗?
让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出海很危险!
等你再大些!”
少年脚步带风不做丝毫停留,而那被拒绝了的少年还来不及失落,便被大人揪回了当铺。
“哎呀呀!
疼疼疼!”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
那小渔儿命硬得很!
叫你隔他远点!
他父母爷奶都被他克死了,你跟他走近,就是想让我老谢家绝后!”
“爹!
你小声点,万一小渔哥听到了得多伤心啊。”
“那你让我省心点!
他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孤命人,别跟他走太近……”当铺内父子还在争吵,江小渔却早己跑出了镇。
穿越过来一年,原主的苦逼、自己的倒霉,重获新生的江小渔心知肚明,也早己看淡。
没有系统、也没开局天胡的主角光环和挂逼体质与逆天机缘——只有那似有若无的废物金手指还在暗示着他的与众不同。
“渔儿回来了?”
王大发是村子有名的懒汉,二十好几还没讨到媳妇整日在村子和镇上晃荡,准确来说是在一个女人身边晃荡。
“嗯。”
江小渔轻回了一声,却被故意绊了一跤,而这一跌,居然好巧不巧撞进了寡妇余秀兰怀里。
“哎哟!
你个死——”刚拉开门的余秀兰被扑了个猝不及防,发现怀中的居然是江小渔时,声音戛然而止,一脸羞红地将人推开,转头关门躲进了屋去。
“你小子,光天化日竟敢吃人豆腐!”
王大发一脸愤慨,作势就要揍江小渔,仿似被占便宜的是自己媳妇一般。
“真不关我事。
兰姐都没说什么,你急个什么劲儿?
真要急也怪你自己,谁叫你给我使绊子!”
江小渔一溜烟的逃回了原主的祖宅,将今日卖鱼的钱藏好后,又急忙跑去了村子的码头。
“渔儿!
你今晚还要出海?”
“嗯!”
“你看那云!
这可是暴雨天!
你小子不要命了?
家里要没粮了就跟叔说,只要海神娘娘不发难,这么大个村子一家凑点还能饿死你一个苦娃娃不成?。”
“海平叔,没问题的,我不跑远,而且你知道我的命——硬着呢!”
“徐海平!
一天到晚摆弄你那破网,家里米缸都要见底了都不见卖钱买米回来!
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窝囊废!
还不快去!
等着米铺关门是吧!”
泼辣的女声远处传来,一个镇子都听得到,“海平叔,婶子喊你呢,快绑好船回去吧。”
“海平,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弟媳这两天需要人照顾,别气她。
渔儿呀,比他爸还厉害,而且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只要海没干,就算镇上毕老爷家的米缸见了底怕也是饿不着他!”
“大立叔说得不错,而且叔你这网坏了,一时间下不了海,我要弄到好货了给你带两条,婶子刚小产,给她补补。”
“那——好吧,你小心点儿啊!
今晚指定风浪大,当心半路就遇上。”
“嗯!
放心吧叔,风浪越大!
鱼越贵!”
远方乌云蔽天,只有在海天相接处透露出一丝金色的落日余晖。
江小渔独自一人摇着原主家传了三代人渔船出海。
离渔村不过几里的地方,有一小岛名为台石,面积不过五百亩,因岛面如一块平整的石板而得名。
岛上向东的那面,是长年被海风与巨浪侵蚀的陡峭崖壁。
因整面峭壁如被巨大的脚尖踩出来的一般,延伸出去的座座半岛宛如条条指缝,故这一海湾被称作——仙足!
仙足湾正是江小渔的宝藏标点!
渔村的人世代捕鱼为业,经验老道的老渔夫带着精壮汉子出海拉网,妇人在家纺线织网,孩童等着潮落赶海捡贝抓蟹。
靠海吃饭的日子虽不富裕但不遇上接连的坏天气也饿不着。
而孤身一人的江小渔大的渔网拖不动,赶海吃不饱,好在上一世就沉迷于水上高尔夫,到了这儿,虽万般艰难却给了得天独厚的野钓资源。
“小渔哥!!”
江小渔刚在较为平缓的西海岸沙滩码头靠岸,一扎着两羊角辫的小姑娘突然从船尾的盖板下钻了出来。
“漓丫头,你怎么躲我船里了!”
“人家想陪你钓鱼嘛!”
“叔和婶儿知道不?”
“我跟小虾米说了的,等爹娘找我的时候,他会说我跟你在一起的!”
“你呀!
明天回去,你家的笤帚怕是得做新的!”
“我不怕,小渔哥会保护我的不是?”
十西五岁的小丫头明知回去后逃不过一顿打,却依旧一脸得意。
“保你?
你跟我孤男寡女在外一夜,北海叔和春芬婶怕不得剁了我。”
“他们才不会呢!
他们眼里只有小虾米,一晚上而己,能不能想起我还是会事儿呢。”
姜漓的话中倔强中透露着心酸。
姜家乃是单传,姜北海老来得子,自是对带把儿的儿子爱得稀奇。
“你确定?
反正你今晚不能待在这儿!”
“你要送我回去?”
江小渔摇了摇头,又微微扬头示意姜漓回头。
“你个死丫头片子!
才多丁儿点大就敢出来私会野男人了!
看老娘打不死你!”
姜北海摇着橹,拿着一根长竹竿的张春芬站在船头,面色比即将到的雷雨天还要阴沉!
“小渔哥快跑!”
姜漓拉着江小渔就要逃跑,却被江小渔拽住。
“今天天不好,岛上不安全,快跟叔婶回去!”
“我就不回去!”
“翻了天了你还!
看老娘今天不打断你的腿!”
张春芬不等船停稳,趟着海水就冲了过来。
“你打呀!
打死了才好!
死了一了百了,不然还得被你们卖给那老头做续弦!”
姜漓嘴上虽硬气,但仍免不了对竹棒的恐惧,抓着江小渔的肩膀躲在其身后。
“春芬婶——”“你给我滚开!”
江小渔话未说完就被打断,随后便是竹竿呼呼的破风声。
“你回不回去!
回不回去!”
“我就不!
我就不!”
“诶诶诶!
婶子你别动手,有话好好说,好好说。”
“孩子他娘别动手,把人带回去就行了。”
“你要拦着信不信老娘连你一起打!”
姜北海系好船过来拉架,却被这一声吼吓得只能在一旁干看着。
张春芬说是教训徐漓,却一下下全招呼在了江小渔身上了。
眼见江小渔不还手,没一会就被打得青一道紫一杠的,姜漓这才服了软。
“别打了!
别打了!
娘你别打小渔哥了!
我回去!
我回去!”
张春芬儿这才收手,然后尬笑道:“不好意思好小渔儿,婶子是要教训这死丫头片子来着的,回头婶子煮海带给你补补。”
“没事的,天色不早了,快带漓丫头回去吧,不然一会儿变天就走不了。”
姜北海夫妻陪着笑脸拉着依依不舍的姜漓摇船往村子驶去,徒留被打了一顿的江小渔在岛上浑身隐隐作痛。
“你也真是的,下手那么狠干嘛,万一真打坏了怎么办?
下手也不看着点,还让人家小渔儿挨了那么多下。”
“你问这赔钱货,老娘可有打到她一下?”
“你个婆娘,故意往人家小渔儿身上招呼啊!
这不是撒泼嘛!”
“那可不!
叫他敢打这死丫头的主意!
还想孤男寡女过夜,要让他得逞了这赔钱货今后真得赔钱不说,跟他沾上亲带上故,整个老姜家都得遭殃!
你也不提咱们儿子好好想想,他要摊上这么个姐夫,今后还有得好?”
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姜北海张了张嘴却也没说出话来。
“你们太过分了!”
姜漓一头扎进海里往岛上游去。
“死丫头!”
姜北海嘴上虽骂,但好歹是自己女儿,也一头扎下船救人。
张春芬在船上又急又骂,还对海神娘娘发誓要把姜漓关在家里首到嫁人!
而听到张春芬的咒骂,心如擂鼓的姜漓游得更快了。
此时天己暗沉,厚重的乌云压着海面让人喘不过气来。
轰隆——哗——一道闭眼的闪电划破黑幕,瞬间大雨倾盆,平静的海面也被海风刮起了大浪!
“北海!
北海!
死丫头!”
一叶孤舟在随浪起伏,远嫁而来不熟水性张春芬的死死抓紧船沿浑身颤抖,嘴唇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