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交叠，被风裹挟前进，像滚滚巨浪压在居庸关上空。
“将军，二十万苍狼族大军，还有不到三天就要杀到了。”
副将姜原压低声音说道：“宣府镇丢了，咱居庸关兵力不及它十分之一……”“我知道。”
洛玉下意识地舔了舔那干裂起皮的嘴唇，眉头紧蹙，沉声道：“居庸关后就是京师，干系重大，以蓟州军的脚程，估计还要三天就能到达京畿了，我们就守三天。”
姜原皱着眉头，西下一瞥，随后目光又回到面前这位巾帼女将身上，终究没有泼下那盆冷水——三千对二十万，除非手下都是天兵天将，否则无能为力。
洛玉侧眼瞄了姜原一眼，转身径首下了城墙，快步迈向营帐之中。
营帐里，被闲置在一旁的牛皮鼓鼓面己然松弛，沙盘也显出点点褐色。
姜原跟随着洛玉进了营帐，刚要开口，洛玉就打断他：“觉得守不住了？”
姜原没有答话。
洛玉微微叹了口气，神色稍缓，目光落在那闲置一旁、鼓面松弛的牛皮鼓上，缓缓开口道：“大梁的兴亡全压在了我们肩上，这三天能守下来，蓟州军就能到京城，给大同镇和太原府军队争时间，如果守不下来……”洛玉缓缓踱步至营帐中的沙盘前，目光专注地落在居庸关周边的地形之上：“上战场那天，不就己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吗？”
第二日，营帐的牛皮鼓鼓面松弛得更厉害了，那原本还算紧绷的鼓皮，如今软塌塌地耷拉着，沙盘的颜色又深了些。
洛玉召集人手开会。
林海此人一脸络腮胡，那胡子又浓又密，像是一蓬杂乱的野草，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透着精明的眼睛，眼睛不大，看起来有几分贼眉鼠眼。
而姜原高大魁梧，立在那里像座小塔一样。
洛玉坐在主位上，盯着牛皮鼓，又看着满脸络腮胡的林海，下令道：“林守备，你带人去山上挖松土石，回来时将城门封死。”
“是。”
林海愣了一下，领命前去。
林海一走，洛玉对着姜原说道：“苍狼族大军估摸着还有一日才能到，但他们的前锋，中午就可能到了。”
“那就干他们的！
整个居庸关都没有孬种！”
姜原手按在佩剑上，指骨泛白：“要是知道风向，干脆把山给烧了，看那群杂毛还怎么过来！”
洛玉抬头看了看天上滚滚白云：“知道风向也没用，要下雨了。”
“下雨？”
“营帐中的牛皮鼓这几日也都是松的，雨前空气潮湿，鼓面才会牛皮松弛，越松弛，空气越潮湿，未来的雨越大。
内地本就雨多，鼓面特征不显，但北地干旱，几乎常年不下雨，稍有变化,鼓面立刻就会反应出来。”
洛玉解释道。
姜原看着林海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点点头。
山石都松了，要是下了一场大雨的话……姜原偷偷看了一眼洛玉，谋略不输男儿，又多上一些心细，只可惜终究是女儿身，成不了侯也拜不了王。
洛玉察觉到姜原的目光，轻笑一声，摆摆手：“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姜原点点头，端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洛玉：“不说那么多了。
你去安排一下，让将士们把咱们城中所有的存粮都做成干粮，速度要快，要是耽误了，看我收拾你！”
姜原瓮声瓮气地应了声是，就去安排了。
没走多远，洛玉听见姜原小声地问旁边的士兵：“海波平什么的是啥意思？”
洛玉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不多时，整个居庸关里都忙碌了起来，士兵们纷纷将一袋袋粮食搬到空地上，生火的生火，揉面的揉面，有条不紊地制作着干粮。
待干粮制作得差不多了，洛玉又下令，让士兵们挑着几担粮食，沿着居庸关的城墙，往关前的空地上撒了一些。
那些金黄的麦粒、饱满的谷粒散落在地上，在这冰寒的天气里显得格外显眼。
没过多久，天空中便传来阵阵鸟鸣声，只见一群群飞鸟被这地上的粮食吸引，纷纷盘旋在居庸关的上空，叽叽喳喳的叫声在这寂静又紧张的氛围里显得格外喧闹。
那飞鸟越聚越多，密密麻麻的一片，仿佛给居庸关撑起了一把会移动的“保护伞”，从远处望去，场面甚是奇特。
比洛玉预想的晚些，入夜，苍狼军的前锋才到。
当先的几个骑兵看到居庸关上空那成群盘旋的飞鸟，皆是一愣，勒住缰绳，停在了原地。
众人望着那奇异的景象，眼中满是惊奇之色，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这时，洛玉早己安排好的一些会说胡语的士兵，身着苍狼族服饰，混入其中。
“哎呀，你们看这居庸关，可真是有神明庇佑啊，连飞鸟都聚在这儿不肯走了。”
“可不是嘛，我听说啊，这是狼神显灵了，警示苍狼军不准进攻居庸关呢，谁要是敢犯，那可是要遭天谴的呀。”
风言风语流传的速度比原上的野火窜得还快，苍狼军中有几个将领聚在一起，低声商讨着此事。
“这事儿也太蹊跷了。”
“是啊，万一真有什么狼神警示，咱们贸然进攻，会触怒狼神的。”
“触怒狼神？
那又怎么样，草原子民挨饿受冻的时候，狼神在哪？”
狼王巴特尔脸色一沉，“如今草原只有狼王，没有狼神！”
巴特尔此话一出，手下的将领脸色露出微不可察的不满。
出了营帐，几个将领窃窃私语。
“他算什么？
也敢忤逆狼神！”
“腾格里不会饶恕他的。”
而在居庸关城墙上，洛玉听着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嘴角微微上扬。
打仗讲究的就是一股气，这股气要是衰了，再聚起来就不容易了。
所以才有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说法。
“将军，所有的事情都己经准备完毕了，城内百姓己经疏散，您要的大匹布幔也己经送过来了。”
林海说道。
洛玉点头，双手撑在城垛上，踮着脚，身子探出，目光在辽阔的天地之间扫荡。
“站岗的留下，其他的回去睡觉，养好精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