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警队的日子,像上了发条一样规律。
后勤部更是如此。
泡茶,打扫,整理仓库。
单调,重复。
老张是个话不多的老实人,大部分时间都在打盹或者看报纸。
他从不问我为什么来这里,也不提训练场上的任何事。
这很好。
周凛偶尔会来。
通常是为了给林婧婧拿遗忘在这里的水杯,或者她指名要的某种点心。
他总是来去匆匆,很少正眼看我。
仿佛多看一眼,都会玷污了他队长的威严。
有时,他会公事公办地交代几句。
“下周有领导视察,后勤准备好接待用的茶叶。”
“仓库里那批旧装备,找时间清点一下。”
“婧婧胃不好,以后她的茶水,温度不要太高。”
我一一应下。
没有多余的情绪。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安分”。
眼神里的戒备和审视,渐渐淡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习惯性的忽略。
仿佛我本就该是这后勤部的一个背景,一个符号。
如同我手边这把用了多年的茶壶,熟悉,却不再引人注目。
林婧婧倒是这里的常客。
她总能找到各种理由跑来。
有时是抱怨训练太苦,有时是炫耀周凛又送了她什么礼物。
她热衷于在我面前展示他们的恩爱,和周凛对她的纵容。
“阿凛非要给我买这个包,我说太贵了不要,他偏不听。”
“昨天训练扭了一下脚,阿凛紧张得不得了,非要背我去医务室,真是的,那么多队员看着呢。”
“江姐姐,你看我这新做的指甲好看吗?阿凛说像花瓣一样。”
我通常只是听着,偶尔在她问到时,敷衍地应一声“嗯”或者“不错”。
这似乎让她有些失望,又有些得意。
失望于没能看到我预期的痛苦和嫉妒。
得意于我的“认命”和“落魄”。
她越来越放松,言语间的试探和挑衅,也越发直白。
“江姐姐,你以前那些狙击纪录,是不是也有运气成分啊?”
“其实当个普通女人也挺好的,打打杀杀,终究不适合我们。”
“阿凛说,还是像我这样的,更让他有保护欲。”
我擦拭着茶杯,看着光洁的瓷面上映出自己模糊的倒影。
平静无波。
直到那天,她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进来。
“江姐姐,给你看个好东西。”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把定制款的微型手枪。
枪身小巧,镀着玫瑰金,握柄处镶嵌着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像一件华丽的艺术品。
“漂亮吧?”林婧婧拿起那把枪,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阿凛送我的定情礼物。他说我以后是他的太太,总要学点防身术。”
她将枪口随意地对着窗外比划了一下,动作生涩而危险。
“他说这枪后坐力小,适合女孩子。不过我觉得吧,再小的后坐力,也得有点天赋才行,不像有些人,空有蛮力,关键时刻却……”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我。
我放下手里的抹布,看向她手中的枪。
玫瑰金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廉价而浮夸的光泽。
“握姿不对。”我忽然开口。
林婧婧愣了一下:“什么?”
“手腕太僵。食指扣压扳机的位置太深。视线没有与照门、准星平齐。”我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你这样,别说击中目标,流弹伤到自己都有可能。”
林婧婧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她悻悻地放下枪,盖上盒子。
“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她撇撇嘴,语气带着恼羞成怒,“可惜啊,现在摸枪的人是我。”
她抱起盒子,转身要走。
走到门口,又停下。
“哦,对了,”她回头,脸上重新挂起那种胜利者的笑容,“订婚宴的请柬,我放你桌上了。记得来。”
她扭着腰走了。
桌子上,果然放着一张烫金的大红请柬。
封面是两个依偎的剪影。
我拿起来,翻开。
周凛。林婧婧。
两个名字并排在一起。
下面是时间,地点。
很盛大的一场订婚宴。
我合上请柬,手指在光滑的纸面上摩挲了一下。
然后,手腕轻轻一抖。
请柬精准地滑进了桌脚下的垃圾桶。
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我拿起水壶,给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浇了点水。
水珠顺着叶片滚落,渗进干裂的泥土里。
很快就不见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