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是一座孤岛。你以为你站在坚实的土地上，四周是过往的汪洋。你眺望，
能看到童年的沙滩，青涩的礁石，还有那些被羞辱刻下的悬崖。你以为是你在拥有这些风景，
定义着这座岛屿的边界。但如果有一天，那片海开始上涨，不是为了吞没你，
而是为了买走你的土地呢？它用无尽的财富作交换，一寸一寸地，
从你脚下抽走那些你赖以为生的记忆。你变得越来越富有，岛屿却越来越小。直到最后，
你站在一枚金币大小的礁石上，环顾四周，只有一望无际、波光粼粼的钱。
你忘了沙滩的温度，忘了礁石的棱角，忘了悬崖的高度。你甚至忘了，自己为何要站在这里。
你拥有了整片海洋，却成了一个没有故乡的溺水者。第 1 章面试间的门开了。
一个男人走进来，穿着合身的西装，头发梳得很亮。他没有看我，径直走到桌子对面坐下。
皮鞋在地板上磕了两下，声音很脆。他叫费池，潮声科技的人力资源总监。这个名字，
我默念了一个星期。我的简历就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很薄的一张纸。他伸出两根手指，
把简历拖到自己跟前。他的目光在纸上移动，最后停在一个地方。我不用看也知道，
那里印着“滨海职业技术学院”。我的手放在膝盖上，掌心有点湿。背挺得很直。
为了挺直这个背，我在出租屋里对着镜子练了三天。外面的走廊里还有很多人在等。
他们都是名校的。我能进来，是因为我投递的作品集。那个小程序，
我熬了三个月的夜才做出来。费池没有问任何关于作品的问题。他用食指和拇指，
捏住了那张简历。他把它从中间撕开。纸张发出“嘶啦”一声。声音不大，
但在安静的房间里，像一声闷雷。他把两半叠在一起，又撕了一次。然后是第三次。最后，
他手一松，那些碎纸片落进了他脚边的垃圾桶。像几只白色的蝴蝶，挣扎了一下，
就沉下去了。“你可以走了。”他说。他的眼睛看着垃圾桶，没有看我。
好像垃圾桶才是他说话的对象。我站起来。我的目光越过他，也看到了那个垃圾桶。
我的名字，我的照片，我熬夜做的课程设计，都躺在里面，
和一些废纸、一个空的咖啡杯待在一起。我没有说话。我转过身，走向门口。
身后传来他的一声轻笑，带着点鼻音，他说：“我们公司不需要流水线上的零件，滚吧。
”“滚吧”两个字，他说得很轻。我打开门，走了出去。走廊里等候的人都看着我。
他们的眼神里有好奇，有同情，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我能感觉到，我的脸在发烫。
我没有停，一直往前走，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电梯。电梯里光亮的金属壁上，映出我的脸。
很白，又有点红。电梯下到一楼，门开了。我走出潮声科技的大厦。滨海市八月的太阳很毒，
照在皮肤上，有点疼。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出租屋的。那是一段空白的记忆。
等我回过神来，人已经坐在了床边。房间很小，窗外的阳光被对面的楼挡住了，显得很暗。
桌上还放着我为了面试新买的衬衫的包装袋。白色的，很刺眼。我躺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有一块水渍，黄黄的，像一张模糊的人脸。我盯着它，脑子里什么都没有。空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我掏出来看。是一条垃圾短信。但我没有删。
我盯着那屏幕，屏幕上是我的倒影。一个很模糊的影子。就在这时，屏幕闪了一下。
所有的图标都消失了。背景变成一片纯黑。一行白色的字，像凭空长出来一样，
出现在屏幕中央。“是否愿意用你最珍贵的东西，换取改写一切的权力？”底下是两个选项。
是。否。我看着那行字，忽然觉得很可笑。骗子。连骗子都知道，
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个。我伸出手指，狠狠地点在了那个是字上。屏幕那么凉，
我的指尖却很烫。第 2 章屏幕暗了下去。几秒钟后，又亮了起来。还是那片纯黑的背景，
但上面的字变了。“协议成立。”“正在检索可交易记忆……”“检索完成。
目标锁定：‘被费池羞辱的屈辱感’。此记忆碎片情感浓度极高，
价值评估中……”我看着手机，像在看一个疯子的呓语。屈辱感。这三个字像一根针，
扎进我的脑子。费池撕碎简历的画面，他轻蔑的眼神，那句“滚吧”，
还有走廊里那些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都涌了回来。我的手开始发抖。手机屏幕上的字又变了。
“价值评估完成。交易确认：提取记忆碎片‘被费池羞辱的屈辱感’，兑换资金壹佰万元整。
”“交易即将执行，倒数三秒。”“三。”“二。”“一。”屏幕又黑了。这一次，
是彻底的黑。我感觉脑袋里“嗡”的一声，像有一根弦被拨动了。眼前的一切都晃了一下。
我闭上眼，再睁开。出租屋还是那个出租屋。天花板上的水渍也还在。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自嘲地笑了一下。大概是今天受的***太大了，脑子都开始出现幻觉了。
我把手机扔到一边，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头。我想睡觉。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可我睡不着。黑暗里，费池那张脸总是飘来飘去。就在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一次，
不是屏幕亮，而是那种短促的、提示消息的震动。我烦躁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摸到手机。
是一条银行的短信。“滨海银行尊敬的程陆先生，
号8341的储蓄账户于8月15日16:43收到转账汇款1,000,000.00元，
账户当前余额为1,000,327.54元。”我的大脑停转了。我盯着那串零，
一个一个地数。没错，六个零。一百万。我的卡里，原本只有三百二十七块五毛四。
那是我的全部家当。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心脏砰砰直跳。诈骗短信？
我立刻点开银行的APP，手指因为紧张，输错了两次密码。第三次，我深吸一口气，
慢慢输入。登录成功。余额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1,000,327.54。
那一长串数字，像一记重拳，打在我的脸上。不是疼，是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我把手机APP退出去，再登录。数字还在。我关掉手机，重启。数字也还在。是真的。
我真的有了一百万。我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那个数字，看了很久。然后，我开始回想。
我想起那个黑色的APP，想起它说的话。交易。用“被费池羞辱的屈辱感”来交换。
我努力去回忆下午在潮声科技发生的一切。我还记得那个面试间，记得费池的西装，
记得他撕碎了我的简历。但是……那种感觉，那种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屈辱，
那种被人踩在脚下，连呼吸都觉得是错的感觉……变淡了。变得很模糊。
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在看一件事。我知道它发生了，我知道我应该愤怒，应该痛苦。
可那种情绪，就是涌不上来。我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很清晰，也很纯粹。我要报复。
我要让那个叫费池的人，付出代价。为什么？我好像有点记不清了。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恨他。这种恨意，像刻在骨头里，不需要理由。我拿起手机，
那个黑色的APP图标已经出现在了桌面上，名字叫“等价交换”。我点开它。界面很简单，
还是那片纯黑。只有一行新的白字。“初次交易完成。是否继续？”“提醒：兑换更多财富，
需要支付更核心的记忆。”更核心的记忆？什么是更核心的记忆？我看着窗外。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对面的楼房里，亮起了一盏一盏的灯。那些灯光，有的温暖，有的明亮。
它们都不属于我。一百万，在滨海市，能做什么？什么都做不了。
连潮声科技的一块地砖都买不到。我想要的，不是一百万。我想要的，是改写一切的权力。
我的手指，再次点向了屏幕。第 3 章夜深了。我没有开灯，房间里很暗。
只有手机屏幕的光，照在我的脸上。我把那一百万，转了十万块到另一张卡上。
然后我走出出租屋，在楼下的ATM机，把卡插了进去。我按了取款键，输入金额：两千。
机器吐出钞票的声音，很清脆。我把钱拿在手里，一张一张地数。红色的，带着油墨的味道。
是真的钱。我走回出租屋，把两千块钱扔在桌上，然后躺回床上。
我看着手机里那个“等ga交换”的APP。“是否继续？”我没有立刻回答。我在想，
什么是“更核心的记忆”。是父母送我来滨海市上学时，在火车站的背影吗？
还是我拿到第一个编程比赛奖项时的喜悦？或者，是我为了做出那个作品集，
熬过的那些夜晚？那些夜晚。我记得很清楚。出租屋里没有空调，
只有一台吱呀作响的破风扇。蚊子很多，泡面很难吃。我趴在电脑前，一行一行地敲代码，
有时候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就用冷水洗把脸，继续敲。我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为了进潮声科技。潮声科技，是这个行业最好的公司。我从上学第一天起，
就把它当成我的目标。我研究过它的所有产品，看过它创始人的所有访谈。我觉得，
那才是我该待的地方。这个梦想，算不算核心记忆？我把手放在胸口。那里很平静。
没有激动，也没有向往。潮声科技这四个字，在我心里，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名词。我忘了。
我忘了当初为什么那么向往它。就像我忘了被费池羞辱时，那种具体的痛感一样。
那个APP，它拿走的，不只是情绪。它连同情绪背后的缘由，也一并拿走了。
我只剩下结果。一个莫名其妙的恨意。一个没有来由的目标。我拿起手机，点开APP。
“是否继续？”我点了“是”。屏幕上的字变了。“请输入您期望兑换的财富金额。
”下面是一个输入框，后面跟着一长串单位：万、亿、万亿……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收购潮声科技，需要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一定是一个天文数字。
一个我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数字。我的手指，在那些单位上划过。最后，停在了“万亿”上。
我在输入框里，填了一个“1”。一万亿。当我按下确认键的时候，
我感觉自己的手都不是自己的了。屏幕闪烁了一下。一行新的提示出现。“目标金额巨大，
需要支付全部相关核心记忆。
付出的所有努力与汗水、您建立复仇目标的全部过程与情感……以及其他相关联的零散记忆。
”“此操作不可逆。一旦执行，您将失去所有‘因’，只剩下‘果’。”“是否确认交易？
”我看着那段话。失去所有“因”，只剩下“果”。就像一棵树，被抽走了所有的根。
它或许还能立着，但它已经死了。我会变成什么样？一个空壳？一个只知道要去复仇，
却忘了为什么的怪物？可那又怎么样呢？那些痛苦的、卑微的、充满汗水和泪水的记忆，
留着又有什么用？它们只会提醒我，我曾经是多么的不堪一击。我不想再记起了。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确认交易的按钮。它像一个黑洞，在诱惑我，吞噬我。我闭上眼睛，
脑海里最后一次闪过父母的脸，闪过那些敲代码的夜晚，闪过费池扔掉简历的动作。然后，
我睁开眼。我按了下去。第 4 章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间，被掏空了。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不是疼痛，也不是眩晕。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彻底的格式化。
我的大脑里，好像有很多扇门。每一扇门后面，都装着一段过去。现在，有一只看不见的手，
把那些门都打开了。它没有拿走里面的东西，而是把它们变成了纯白色的虚无。
我记得我读过一所叫“滨海职业技术学院”的学校。但我忘了我在那里学了什么，
忘了我的老师和同学。我记得我好像很努力地做过一个什么东西，花了很长时间。
但我忘了那是什么，也忘了我为什么要做它。我记得我恨一个人，他叫费池。我还记得，
我要收购一家叫“潮声科技”的公司。为什么？我不知道。这就像一个程序，
被植入了我的脑子。我不需要知道源代码，我只需要执行它。手机屏幕上，
显示着交易成功的提示。紧接着，一条新的银行短信弹了出来。那串数字太长了，
我没有去数。我知道，那是一个足以买下任何东西的数字。我从床上站起来，走到窗边。
天已经快亮了。远方的天空，泛起了一丝鱼肚白。这座城市，正在醒来。我觉得很平静。
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好像过去的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了。我是一个新生的人。
一个只有目标，没有过去的人。我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那是一个我在网上找的，
滨海市最好的律师事务所的电话。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一个带着睡意的男声说：“喂，哪位？
”“我要收购潮声科技。”我说。我的声音也很平静，平静得不像是我自己的。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先生，您知道现在是几点吗？凌晨五点。”“我知道。”我说，
“但这和收购潮声科技有关系吗？我的账户上，有一万亿。我需要你们，立刻，马上，
组建一个团队，开始操作这件事。”对面又沉默了。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我能听到他那边传来急促的呼吸声。他好像清醒了。
“先生……您……您能再说一遍您的名字吗？”“程陆。”我说出了我的名字。
这是我为数不多还记得很清楚的东西。接下来的几天，我搬出了那个狭小的出租屋。
律师事务所给我安排了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顶层套房。很大，很空。从落地窗看出去，
可以看到大半个滨海市。潮声科技那栋标志性的双子塔，就在不远处。我每天就坐在这里，
看着那栋楼。律师、会计师、投资顾问，像走马灯一样地来见我。他们都穿着笔挺的西装，
说着我听不太懂的专业术语。我不需要懂。我只有一个要求：用最快的速度，
用最无法拒绝的方式，买下它。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而我，现在只有钱了。
收购的过程，比我想象的要顺利。潮声科技的股东们，在绝对的资本面前，
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抵抗。他们只是很好奇，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神秘买家，到底是谁。
我没有露面。一切都由我的律师团队代办。直到最后签协议的那一天。我的首席律师，
一个叫老金的中年男人，把一份厚厚的文件放在我面前。“程先生，签完这份文件，
潮声科技就是您的了。”他说话的时候，手微微有些发抖。我拿起笔。笔尖落在纸上的时候，
我的手很稳。我签下了我的名字。程陆。签完后，我问老金：“公司什么时候可以交接？
”老金说：“明天上午九点，会召开全体高层会议，宣布这个消息。届时，
您需要作为新任董事长，出席会议。”“好。”我点点头。“费池……会参加吗？”我问。
老金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回答：“费池是人力资源总监，属于公司高层。他必须参加。
”我没再说话。我只是看着窗外那栋越来越近的大楼。明天。明天，我就要见到他了。
我应该是什么感觉？激动？期待？我不知道。我的心里，什么感觉都没有。
就像一片平静的沙漠。第 5 章第二天，我穿上了律师团队为我准备的西装。
意大利手工定制的，很合身。料子很舒服。镜子里的人，很陌生。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眼神平静。和我记忆中那个穿着廉价衬衫的自己，完全是两个人。我好像，
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服。上午八点五十，我坐着专车，抵达了潮声科技的大厦楼下。
我来过这里。我记得。但我忘了上次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老金和他的团队在门口等我。
他们簇拥着我，像护卫着一位国王。我们走进大厅，所有经过的员工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们乘坐专用电梯，直达顶层的会议室。电梯门打开。一条长长的走廊，
尽头就是会议室的大门。门是关着的。但我能感觉到，门后面，坐满了人。老金在我身边，
低声说：“程董，他们都在等您了。”程董。他叫我程董。我点点头，迈开步子，
朝那扇门走去。我的皮鞋踩在光亮的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响声。老金快走几步，
帮我推开了门。门里，是一个巨大的会议室。一张椭圆形的红木会议桌，坐满了人。
他们都穿着西装，表情严肃。在我进门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身上。
我看到了。费池就坐在其中。他坐在长桌的中间位置，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西装，
领带打得很整齐。他的表情和其他人一样，带着一丝审视和疑惑。他看着我，
好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他当然不认识我。他每天要面试那么多人，羞辱那么多人。
他怎么会记得一个被他撕掉简历，赶出大门的小角色。但我记得他。虽然我忘了为什么，
但我记得他。这就够了。我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一步，走到了会议桌的主位。那个位置，
原本是属于潮声科技创始人的。现在，它是我的了。我拉开椅子，坐下。我的动作很慢。
我能听到椅子腿和地板摩擦的轻微声响。整个会议室，安静得可怕。我坐下后，抬起头，
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我的视线，落在了费池的脸上。他还在看着我。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神里除了疑惑，又多了一丝别的东西。他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我的律师老金，清了清嗓子，开始介绍。“各位，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程陆先生。
从今天起，程陆先生将是我们潮声科技唯一的所有者，以及公司新任的董事长。”老金的话，
像一颗炸弹，在会议室里炸开。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他们开始交头接耳，
窃窃私语。费池没有。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他的脸色，开始一点一点地变白。
他的嘴唇动了动，好像想说什么，但没有发出声音。我看到，他的额头上，
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想起来了。他终于想起来了。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看着他的脸色从白，变成惨白，最后变成一种死灰色。
他放在桌子上的那只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想把它收回去，
但好像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费……总监？”他旁边的人，
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小声地问了一句。费池没有回应。他的身体，
开始慢慢地往下滑。最后，“砰”的一声。他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瘫软在了地上。会议室里，
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我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放在桌上。
我看着瘫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心里没有一丝波澜。没有复仇的***。没有胜利的喜悦。
什么都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我好像应该做。现在，我做了。仅此而已。我开口，
说了成为董事长之后的第一句话。“把他扶起来。”我的声音很平稳，“会议，继续。
”第 6 章会议是怎么结束的，我不记得了。那些业务汇报，财务数据，
对我来说都像是一些没有意义的噪音。我只记得，费池被人扶回椅子上之后，就一直低着头。
他的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从我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乌黑的头发，
和不断滴落到他西裤上的汗水。他一句话也没有说。会议结束后，所有人都站起来，
准备离开。“等一下。”我开口说。准备离开的人都停下了脚步，回头看我。
“其他人都出去。”我说，“费池，留下。”人们交换了一下眼神，
然后像潮水一样退出了会议室。很快，巨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我和费池两个人。
还有一个站在门口，像雕塑一样的我的保镖。费池还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动不动。
我站起来，绕过长长的会议桌，走到他身边。我的皮鞋，停在了他的皮鞋旁边。“费总监。
”我叫了他一声。他的身体猛地一颤。他抬起头，看着我。他的脸，已经没有一丝血色了。
嘴唇在哆嗦。眼神里，是纯粹的恐惧。那种恐惧，就像一只兔子，看到了从天而降的鹰。
“程……程董……”他的声音嘶哑，像被砂纸磨过一样。“你好像很怕我。”我说。
他没有回答，只是抖得更厉害了。“为什么？”我问。我不是在明知故问。
我是真的有点好奇。我脑子里只剩下对他的恨意，和一个复仇的目标。但具体的缘由，
已经是一片空白。我想听他亲口说说。他以为我在羞辱他。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
…我错了……程董……我真的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他开始语无伦次地道歉。
“你错在哪了？”我打断他。我俯下身，凑近他的脸。我看着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问：“你对我，做过什么？”我的语气很平静。但在他听来，
这平静可能比任何咆哮都更可怕。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我不该撕您的简历……”他带着哭腔说，
说那些话……我不该让您滚……我不是人……我就是个狗眼看人低的***……您大人有大量，
您饶了我吧……”他一边说，一边抬手，开始扇自己的耳光。“啪！”“啪！”声音很响。
他的脸，很快就红肿起来。我没有阻止他。我只是安静地看着。原来是这样。撕了我的简历，
让我滚。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一个年轻人，满怀希望地来面试，
却被面试官当众撕掉简历，像扔垃圾一样扔掉。嗯，是挺过分的。难怪“我”会这么恨他。
他还在扇自己。我看到，有血丝，从他的嘴角渗了出来。“行了。”我说。他立刻停了下来，
两只手僵在半空中，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看着我。“你觉得，我花了这么多钱，
买下整个公司，就是为了听你道歉，看你扇自己耳光吗？”我问。他摇摇头。
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从今天起，”我说，“你不再是人力资源总监了。”他的身体一软，
差点又滑到地上去。他以为，他要被开除了。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被潮声科技开除，
履历上会留下一个巨大的污点。“你的新职位，”我慢慢地说，“是董事长第一助理。
”他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负责我的一切日常杂务。”我继续说，“包括，
但不限于，端茶倒水，打扫办公室，开车接送我上下班。”我看着他呆滞的脸，补充了一句。
“费助理，你不用懂公司的业务。你只需要懂一件事。”“怎么伺候我。
”第 7 章费池的新办公室，就在我的办公室外面。那不是一个真正的办公室。
只是在巨大的董事长办公室门口，隔出来的一个小小的玻璃间。像个前台。
里面只有一张小桌子，一把椅子。他以前那间宽敞明亮的总监办公室，已经被清空了。
他所有的私人物品，都被装在一个纸箱里，放在了玻璃间的角落。他上任第一天，